许乔安从洗手间出来,办公室里只剩了昭露一人拿了个洒水壶在浇摆在窗台的一溜植物。时间已近中午,阳光垂直下来照不进窗户,只将窗外的树投成斑驳的影子覆在窗台上轻轻摇曳。与昭露恬静的背影相得益彰地互相映衬着,显得格外宁静美好。
许乔安心里一疼。
原本她还有些家里的事情要处理,但昨天无意中从别处听到了昭露不久前遭绑架的消息。她知道自己从小是皮实惯了的,昭露却是家中宠大的淑女,这番遭遇定是吃了许多的苦头。于是今天便硬从家里跑来找她,好在看到她毫发无损,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怎么上个洗手间出来愣神了?”昭露转身见她一动不动站在那儿,拿手指从洒水壶里沾了些水弹在她脸上。
“哦,我在你的朋友薛雅兰去哪儿了。怎么出来就不见了。”
昭露放了洒水壶,笑道:“跟家长谈课程去了。”她瞥了眼时钟,又道:“出国这么久,一会儿想吃什么?”
“当然是……”
“学校外面的无名冷串串!”许乔安刚说了一半,昭露便接着她的话与她异口同声道。
那家串串就开在她们舞蹈班外不过百十来米的地方,外观破旧却常有豪车停在外面。以前昭露家里管得紧,总是要以许乔安叫自己出来玩儿为借口才能吃上一次。吃完之后许乔安又领着她到江边吹风散味儿,直到秦慕去世也没有发现她们之间的这个小秘密。
“不过那家店还在开吗?”
“好像在吧。”昭露也不是很肯定,“之前我开车从那边路过看到外面还是停了许多好车,只是店子好像重新装修过了。”
“我走后你就没再去过吗?”
“好像没有。”昭露淡淡笑了一下,转身从桌上拿了自己的挎包:“现在就走吧,万一真还开着,说不定还得排队呢。”
无名串串与昭露舞蹈工作室都开在老城区,自从搬家之后,除了到工作室她便很少去老城区的其它地方。好在无名串串离工作室不算太远,步行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
近午时的街上已有上班族三三两两出来觅食,许乔安穿着打扮本就扎眼,在老城区的氛围之中更是让人中产生一种奇妙的冲击感,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她倒是满不在乎,腰枝摇晃间将一双恨天高踩得分开响亮。
昭露一点也不觉得嫉妒。她十分乐于欣赏许乔安身上这些她永远也不会拥有的自信和招摇,于是便甘于在她旁边与她一起享受别人的目光。当然,这更是因为许乔安值得。那些平静的日子里,只有她能让昭露平静而又单薄的生活荡起一些美妙的波澜。
十年时间,老城的大部分地方皆已换了新颜,但无名冷串串这一带却因整体的年代风格明显被保留了下来。无名冷串串与其忠诚的食客也就这样保留了下来,继续在那里成为新人的记忆。
到无名冷串串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店里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两人寻了半天,只在店外的一个树荫下找到一张小桌。
许乔安眼疾手快抓了个塑料小凳就坐下了,又朝昭露挥手:“快过来。”然后又冲着店里面喊了声:“老板,这里来两锅串串,藤椒和麻辣的都要。”
店子在几年前重新装修了一下。说是装修,其实也只是把墙重新刷了一遍,把桌椅板凳全部新换了一套,与那些千篇一律的加盟店比起来依旧显得朴素得很。也确是这种朴素,让吃着这里的串串长大的顾客们在每一次过来都可以品尝到最能勾起回忆的味道。
也让昭露和许乔安能够在十多年后仍然能准确的从一溜店铺中准确地寻过来。
处处都是熟悉的味道,连小桌桌面覆着的那一层油垢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昭露一坐下就抽了好几张纸仔细擦起来。
许乔安将手托在下巴下,环顾四周:“还好来得早,还是感觉比以前的人更多了。”回头见昭露正在擦桌子,笑了:“小时候还真一点也不觉得脏,还吃得特别香。说起来,要是你妈妈当时知道我带你来这种地方吃东西,恐怕再也不让你和我见面了。”
昭露垂着眼浅浅笑着:“是呀。每次我都要漱好几次口才敢回家。后来你不带我来吃了,她也走了。”
她的语气平静,但表情却有一瞬间失了神,许乔安心知自己不该提她妈妈的,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可是我又回来了,以后咱们常来。”
“那也不行。”昭露嘟了嘟嘴,“我男朋友不会同意,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来吃过。”
“what?”许乔安惊得张大了嘴巴,“他为什么要管这些?你可以对他say no。”
“我……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嘴角的笑还是浅浅的,许乔安却好像看不出她是否开心。
“这样是不尊重你的!不能总是你去配合他。”
昭露手上的纸巾已经换了几轮,可每次依然能擦出许多油渍。她正擦着,许乔安突然抓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我觉得这不是爱情。”
关于爱情,昭露从未思考过应该是什么样子。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过有爱得生死与共的,有爱而生恨的,有地久天长的,有转瞬即逝的。只是这还未产生和体验过的爱情同她的亲情和友情皆在12岁那年全部崩塌。
那汪明锐是真的爱自己吗?她只知道,他关心自己,他想与自己结婚。虽然人们常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是也是有了爱情才会想要走进这坟墓吧。至少可以让这爱情死得其所。
“来喽。”
正想着,老板搬了两大盆冷串串过来。
一见着好吃的,许乔安放开昭露的手,兴奋地从香味四溢的不锈钢盆里取了一串鸭肠出来,又拿了筷子小心地将鸭肠从签子上拔下来。鸭肠落到昭露的小盘里。
“我记得以前你每次都先吃鸭肠,现在还爱吃吗?”
一层薄薄的水雾慢慢攀上眼中的惊愕,昭露不敢抬头,她觉得嗓子有点紧,只得闷闷地“嗯”了一声。
又停了一会儿,她才慢悠悠微笑道:“乔安,要汽水吗?我们最爱喝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