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怎么了？”
“慢慢说，别着急。”
“他又喝多了回来发酒疯？”
“你别怕他，惹急就抡个酒瓶子砸他脑袋上。你现在是未成年，警察也找不上你。”
“知道你不会这样，哥说着逗你的呢。没事。报班的钱哥马上就搞定了，过两天我就回来，到时候给你请最好的老师。你只管安心复习，年底把艺考过了，明年再把笔试一过就远走高飞，以后就再也不用怕他了。”
“好，你今晚别惹他，到你的房间躲着。早点睡。”
“嗯，你放心，哥搞得定。”
挂掉电话，身旁一阵凉风袭来。在这样的天气显得格外难能可贵。
一哥又咬了支烟在唇上。
一缕烟雾孤寂地正要徐徐而上就随着风飘走了。
昭露原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直到被周围的一片嘈杂吵醒，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沙发上，阳光已经透过窗户上的报纸缝隙灼灼地照了进来。
“起来，还他妈睡！”
一只脚重重地踹到沙发上，昭露连人带沙发往后退了好几十厘米。
看着黄毛暴躁的样子，昭露本能地立刻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惊慌地抱住膝盖。
两只眼睛惊恐地看着黄毛。
“你爸真是可以啊，不但报了警还通知了媒体。”
昨晚被叫做大奔的那个扔了个手机到沙发上，只瞥了一眼，几个醒目的大字便赫然入目:《昭化伟爱女遭绑架绑匪300万买人命》。
昭露浑身不停地颤抖起来，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
“那……那你们要杀了我吗？”
“你说呢！”
黄毛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死死地压在沙发上。
“还跟她废什么话，快绑。完了把这儿收拾干净。谁他妈知道警察什么时候找过来！”
手重新被绑上，嘴重新被封住，这次连眼睛也被蒙上了。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
这种绝望只在第一次在妈妈的遗物中发现她藏了十几年的秘密时出现过。
可好像又真的要解脱了。
如果只受一次苦就可以永远逃离痛苦，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不再害怕了，眼前似乎有了一道光，光里有个模糊的人影轻轻朝她唤着:露露……露露……
一阵颠簸，昭露在一辆面包车里撞来撞去。
车上的人下去，外面好像已经有人等在那里，几个人低声商量着什么。
昭露竖着耳朵，隐约听到了一哥的声音。
“就这儿吧。”
还没反应过来，面包车车门被拉出一声响，一只手铁钳似的将她从车上钳了下来，重重地扔在地上。
终于要来了吗？
昭露保持着被扔下来的姿势侧躺在地上，等着迎接和妈妈的团聚。
眼前光线一暗，似乎有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记得你说过的话。”
声音依旧冷漠不屑，却隐隐含着些同情。
这恐怕是一哥对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同情吧。
虽然被蒙着眼，她还是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熙熙攘攘。
耳边突然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越来越远，直到再没有其它声音。
只有不间断的蝉鸣提醒着她。
她似乎还活着。
在挂了十几个电话后，昭化伟终于忍无可忍地将电话关机了。
孟子婷端起一个花纹繁复的水晶杯子，水面飘着昨天刚买的手工玫瑰茶花瓣。茶汤粉红透亮，加了几颗冰糖冰镇后，喝起来十分清香爽口。
她抿了一口，嘴角满意地微微往上扬了几分。
“你别着急上火的，咱们不是报警了嘛，歹徒也好，媒体也罢，警察那边自会处理的。”
“我再三强调要保密保密！现在全海诚，甚至全国的媒体都知道了。警察再厉害，歹徒只要现在一看新闻肯定就会要了露露的命！”
昭化伟直接吼了出来。
“你说，是不是你透露给媒体的！”
见昭化伟直接指到自己面前，孟子婷又急又恼，将水晶杯重重往茶几上一放。
“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和你呆在一起，我跟谁联系过你不知道吗？不然你去查我好了。”
说着，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砰”的一声响。
孟子婷的恼怒不无道理，昨天她一直担心自己着急上火，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昭化伟自觉理亏。
可是，总归是在场的某个人透露出去的。
他将头转向昭阳。
“昭阳，是不是你！”
“我才没那闲工夫。”
正在旁边玩手游的昭阳头也没抬，不以为然地继续在手机上厮杀。
“我和你妈从昨天到现在就一起呆在一起，这件事除了我俩就只有你知道。不是你还能有谁！”
“反正我没有，别冤枉我。”
“操……输了。辉子辉子，再来一把。”
昭满不在乎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昭化伟:“你姐姐被绑架了，你还有心思跟你那帮狐朋狗友打游戏！”
孟子婷不动声色拍了拍昭阳的后背，一手从他手上拿下手机，示意昭阳好好跟爸爸说话。
昭阳满脸不耐烦:“我跟你一样着急有用吗？而且您已经报警了，什么事不都有警察叔叔吗。”
“你……”
昭化伟气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跌到了沙发里。
“昭阳先生，要不你仔细想想有没有把你姐姐被绑架的事跟别人说过。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某个朋友透露给媒体的呢？”
说话的是毛小亮，鄞河市刑侦大队的刑警。
从昨天下午接到孟子婷的报警后就和刑侦大队的几个同事呆在昭化伟的家里。
“我都说过了。昨天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跟朋友在一起。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的朋友个个非富即贵，事儿都出到我家了，我肯定要给哥们儿提个醒。兄弟之间得讲义气。”
昭化伟一听这话，气得又撑着身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
“你这孩子，说起来你是好心，可是好心有时候也会办坏事你知不知道。”
孟子婷手上轻轻使了些力把昭化伟往沙发上按，抢先一步认起了错。
“化伟，都怪我给阳阳打电话的时候没有仔细提醒，他才21岁，哪儿懂这么多啊。你千万别怪他。你要怪就怪我吧。要是露露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下去陪她，也算是替阳阳给她道歉了。”
孟子婷声音哽咽出起承转合，等话说完的时候，恰好整个人哭瘫倒在沙发上。墨绿色的真丝连衣裙随着她的抽泣不停地变幻着光泽，整个人显出一种贵气逼人的可怜。
“妈，你别这样。要是她真被撕票了，大不了我自己一命赔一命。”
昭阳大喊，狠狠地瞪了昭化伟一眼，好像昭化伟现在就会要了他妈妈的命。
整个客厅里，哭的哭，嚎的嚎，乱作一团。
毛小亮目光如炬，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家子的表演。
脑子里却飞快地转着。
绑架案一般来说撕票的可能性都极大，而现在昭露的案子又被媒体捅破，电视台、网络上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报道。这种情况下绑匪的心理压力会陡然增加，就算之前没有撕票的打算，现在也很有可能杀害人质以防自己暴露。
二十几年前发生在台湾的女星白冰冰女儿白晓燕绑架案就是如此。在媒体的持续曝光下，绑匪最后没有要赎金，还以十分残忍的方式杀害了白冰冰的女儿。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快指到九了。
从昨天到昭家，绑匪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按理说都会有电话向人质家属证明人质活着才能拿钱。
或者说他们断定家属看到那截断指肯定就会惊慌失措马上筹钱？
还是说，昭露已经凶多吉少？
“先生，太太，外面记者越来越多了，我怎么赶都赶不走。怎么办啊。”
赵妈小跑着进来，满脸慌张。
“妈的，这帮子无良的媒体只会吸人血，还要不要人活了！”
昭化伟气得浑身发抖，捏着拳头就要往外冲，被毛小亮一把拦下。
“我去吧。反正媒体已经报道了，绑匪肯定也已经知道你们报了警。”
“小徐，安抚一下家属情绪。”
毛小亮戴上帽子，抬脚正要往外走。
“头儿，电话。”
他止了脚步。
“说是断指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