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的伤势很重,身上被剑刺伤多达八处,其中右臂和右肋部的伤口深可见骨,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伤愈之后不会耽误他骑马打仗。周瑜的伤势也不轻,身上伤处很多,好在都不深,除了小腿被刺穿之外,其余部位并不要紧。孙权帮他们敷药,伤药乃是田凡专门备用的治伤灵药,止血神速,故此,他们的伤此时已经不再要紧。但不管怎么说,他二人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不能养好的。
田凡听史阿讲了一些往事,心中无限感慨,对那些隐居的真正高人无限憧憬。淡泊名利,四个简单的字,可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做到?有许多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人,都是形势所迫,无法入世,无法有效发挥自己的才能,这才隐居避世。可是,这些人只能算是避世,却不能算是真正的隐居。只有史阿所说的那些,只追求武艺的最高境界,心甘情愿的找一个犄角旮旯,生死存亡都无人能知晓,甚至无人知道他们曾经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了一遭的人,才算是真正的隐居,才算真正的隐士。
也许一般人会感觉这样浪费人才,可人与人之间的追求不同,无法强求。
史阿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脸色依旧煞白,可不再冒虚汗,说话的中气也足了许多。唐老爷子依旧在酣睡,周瑜和孙策伤势太重,无法坐起,被孙权转移到一个干净点的地方休息去了。
田凡道:“仲谋,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孙权道:“还记得!再说,我顺着老虎流下的血迹去寻找即可!”
田凡微微颔首,道:“那你回去,叫子义将军来接我们!伯符和公瑾的伤势需要静养,骑不得马了。”
孙权点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回去!只是,万一那些刺客回来怎么办?”
田凡道:“没事,史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三五个刺客奈何不得我们,你快去快回!”
孙策的上半身倚在叠起来的两具尸体上,听见田凡的安排,他没有说什么。
孙权走后,他叹了口气,道:“伯光,这一次多亏了你,若不是你,仲谋死过多少次了,若不是唐老爷子和史阿及时赶到,我们定无幸免之理。”
田凡道:“伯符,别这么说!听许义的意思,他们的目的是杀我,你们算是殃及池鱼,我该向你们道歉才对。”
孙策哈哈一笑,道:“伯光,我杀了许贡,许义早就瞄准我了,刺杀我只是早晚的事!如果他们刺杀我,呵呵……这些刺客手段高超,即使我没有受伤,在他们的突然袭击之下,顶多能斗过三个!这次虽然他们是想刺杀你,我被殃及池鱼,可他们没有成功,反而被你全部击杀,以后我也少了一个心腹大患。说起来,我真该谢谢你!”
周瑜忍着疼痛呵呵一笑,道:“你们两个……我们四人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现在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何必在乎那些无意义的东西?呵呵,我们并肩作战,能击杀敌人而自己侥幸活了下来,这算不算是生死之交?既然都生死之交了,那提谁救了谁,谁该感谢谁,还有什么意义?”
田凡和孙策一愣,接着自嘲的一笑。田凡道:“呵呵,公瑾看得透彻,我二人着相了!”
三人不由的陷入沉默之中。是啊,生死与共了一场,在内心情感上,他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可他们分属不同的阵营,最终会是敌人,以后几人的关系应该如何处理呢?这是个让人头疼的事!
半晌,孙策道:“伯光,以后在战场上若是遇到了我,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周瑜道:“伯光,你……若是我们在同一个阵营,我立即跟你结拜为兄弟!可是……我们毕竟终究是敌人。在战场上,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呵呵,千万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轻饶了你!”
田凡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不能做朋友,做个敌人也不错!”微微一顿,他情绪有些低落地道:“伯符,公瑾,包括仲谋,你们三人跟我原先想象的都不太一样……我突然发现,我原先认为的那个世界,根本就是错误的。我以为你们这些一方诸侯或者大将,都应该是整天想着阴谋诡计,可现在看来,我错的离谱!其实,你们更是普通人,你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只是你们会用厚厚的伪装将自己保护起来!”
这些话,也是他有感而发。先是接触了吕布、关羽、张飞等人,又听文先生和貂蝉讲述了许多事情后,他已经隐隐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存在误区。跟曹操、孙策、周瑜和孙权接触后,他算是与三国的三个创立者都有了直接的接触。
曹操比演义中可爱的多,他会耍一些小聪明,也会耍赖,这些事做起来他得心应手,而且还兴趣很高,可田凡并不觉讨厌,反而感觉他可爱,真实。孙策豪迈,可有时候也会有些小心眼儿,史阿一句话就能气得他差点发狂。周瑜是个胸襟广博的人,大气的很,可也会耍一些小聪明,有些小心眼儿。孙权,也许是由于年龄小,他并不像东吴大帝那般威严,倒更像一个一心向学的莘莘学子,像是一个可爱的邻家小弟。
这些人,这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不再是纸上的几句话或者几段事,他们在田凡大脑中的印象,已经重新塑造,升华为一个个个性鲜明、各有特色的人物。田凡已经无法用一句话评价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们是人,是人就有复杂的内在、外在特性,就难以全面的描述。
孙策和周瑜的几句话,包含的意思很明显。战场上我们是敌人,见面了就是你死我活,可一旦下了战场,我们一起喝酒!田凡苦笑摇头,心道,最好不要在战场上遇到!可是,这可能吗?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出了这片树林。
孙策、周瑜两人被军士用担架抬着,田凡和孙权骑着马儿。史阿和唐老爷子已经恢复了往昔的状态,虽然比不得巅峰状态,可至少恢复了八成的体力。他们的待遇上升了,换乘了好马,跟在田凡、孙策四人身边护卫着。
太史慈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唐老爷子,一副见鬼的表情,跟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将之风,完全不相符合。也难怪,做为一个擅长用弓箭的将军,见识到了一种他想像不到的境界,这的确够他惊讶的!一支羽箭,射爆一颗头颅,他做不到,他顶多能射穿一颗头颅。而射爆头颅后,还能入木一尺,更是他想象不出的境界。而据孙权说,当时箭矢飞行之时发出的声响,那种威势,就算是二十石的弩射出的羽箭也不及。最最让他不解的是,唐琛用的仅仅是一张三石软弓,这在他想来简直不可思议!
唐老爷子一直在微闭着双目养神,对太史慈的目光毫不在意,但是,显然他也没有兴趣指点其箭术。
太史慈心如猫挠,只觉有千言万语想问唐老爷子,可人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对他爱答不理,他根本就不敢出口!
他心想,怎么才能请教几点呢?怎么才能让老头子高兴,随便指点我几句呢?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太史慈的祈祷,唐老爷子左耳微微抽动几下,紧接着半开半合的双目陡然间大睁起来。他扭头往左前方看了一阵,最终,目光锁定在一个位置上。盯着那个位置看了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了回来。
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似伤心,似愤怒,似欣慰,似痛苦,似高兴,如此种种,全都汇集到那双浑浊的眼中。
半晌,他轻叹一声,扭头对太史慈道:“小伙子,你……你叫什么来着?”
太史慈精神一震,立即在马背上恭敬地一抱拳,道:“老先生,小子太史慈,字子义!”
唐老爷子微微点头,道:“哦,太史慈!嗯,你的弓是几石的?”
太史慈忙答道:“八石的!”
唐老爷子微微颔首,道:“八石的,嗯,你力气不小!只是……”微微一顿,他续道:“用箭伤人,花样繁多。什么连珠箭、一弓三矢或者四矢之类的花样,花哨,但是只能算是‘术’的层面,只能算是末流。弯弓搭箭的整套动作中,只有用弓才算是‘道’的层面。
“用弓之道,有五种层次!第一种层次,就是你这样,有多大力,可以拉出多强的弓,可以称为以力拉弓。第二层境界,可用轻力拉重弓,五石力道可开八石或者十石的弓,称为以气拉弓。第三层境界,可用重力拉轻弓,十石的力气,却可以拉开五石的弓,称为以意拉弓。第四层境界,多大力气拉多大的弓,称为返璞。第五层境界,称为入神……不需要弓,也不需要箭,只要两手一比划,即可伤人性命。”
微微一顿,他道:“只是,古往今来这么多年,能达到第二层境界的人少之又少,以上的境界更是难上加难。第五层境界,只存在于战国时期一个传说中的隐士!可是他无名无姓,我也无法确认。”
太史慈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唐老爷子,只觉他这些话纯粹就是放屁!
唐老爷子明显看出他不信,微微一笑,道:“你可能不信,可是……这些话都是真的!”沉默一阵,他长出一口气,道:“我练习弓法几十年,只能达到返璞的境界,也就是说,第四层。据我所知,全天下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人超出第一层境界,其中有一个人能达到第三层境界,另一人能达到第二层境界。至于一些隐士,呵呵,我就无法知晓了!”
他从背上取下弓,再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目视太史慈,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试着射一支给你看看!”
说完,他弯弓搭箭,往刚才自己观察良久的位置瞄准,羽箭一偏,瞄向旁边的一个大树,接着,他手指一松,发射出羽箭。
孙策、田凡四人再次见证奇迹的发生,这支羽箭离弦的瞬间,立即发出爆炸一般的响声,在空中飞行似快似慢,发出闷雷般的轰鸣,动人心魄。
最终,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那支羽箭射中大树的根部。只听轰隆一声,大树根部被射出碗口大的一个洞,“嘎吱吱”几声,大树轰然倒地!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望向唐老爷子的眼神如同见鬼!孙策几人只觉脖根子发凉,一箭之威,竟至于斯,这是什么样的境界?如果这样一个人随便发箭,那谁能挡得住?
射完了这一支羽箭,唐老爷子如同虚脱一般。他对田凡道:“伯光,今日救你们,我用得是第三层境界的射法,每次只能射出六支。至于这第四层境界,我也是刚刚才领悟到,且我现在年老力衰,每次只能射一箭,下一次却要到半年之后!而且……我跟随你,只是为了保护你,并不会为你去杀人,所以,你不要把我当成刺客!”
田凡忙点点头,直到今天之前,他一直认为这是个老不正经,随便有点本事的家伙。今天听史阿一番诉说,知道他是老一代“三绝”之一,又亲眼见到他所谓弓法第四层境界的威力,田凡立即对他进行重新评估。
好在他知道这些高人不能以常理夺之,并没有对他过于恭敬,只是简单地道:“唐老爷子放心,我明白!呵呵,你是隐士高人,若不是为了我,也不会出山,完全可以安享晚年。你放心,我自然不会提任何非分的要求!”
唐老爷子宽慰的一笑,微微颔首,意兴阑珊的闭目养神去了。
一行人因为唐老爷子的一箭,变得安静了许多。也许,跟这样一位不可思议的人走在一起,实在会有莫大的压力。
他们走过去良久之后,唐老爷子注视良久的那颗树上,滑下来一个人,正是从邺城赶来刺杀田凡的后羿。此时的后羿再也没有了接任务时的从容,他满头冷汗,脸色惊慌异常。咽了口吐沫,他自言自语地道:“怎么可能?他……他怎么可能没死?我明明记得用第三层境界射中他了,他怎么还能活着?”
望了望田凡一行走的方向,他心道,这个任务是别想完成了,还是保命要紧!想罢,他稍微收拾一下,立即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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