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资格,孤有资格否?”
听到这话,公堂内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
有反应过来的官吏,脸色瞬变,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孤,可不是谁都能自称的。
来人敢自称孤,说明来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而且,太子来江陵的事情,对江陵官府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朗声高喊道:“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
很快,一道弱小且满身贵气的身影,在一群威风赫赫的黑衣护卫簇拥下,不疾不徐地走进了公堂。
刘洎见状,连忙离开公堂高案,走向那道弱小的身影,躬身行礼道:“臣,刘洎,参见太子殿下!”
“呵呵,刘长史免礼!”
李承乾笑了笑,然后扭头看向裴宣等人。
只见裴宣等人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在李承乾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随着裴宣等人的行礼,其余百姓也纷纷跟着行礼。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来江陵,但通过刚才发生的事,不难看出,有好戏可以看了。
却听李承乾淡淡一笑:“诸位免礼,平身!”
“太子殿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李承乾的话音刚刚落下,马周悲愤的声音就接踵而至。
“嗯?”
李承乾眉头一皱,而后冷冷问道:“发生了何事?”
“太子殿下,此事.....”
“孤没有问你!”
还没等马周禀明详情,一旁意识到不对的裴宣就立刻出言打断了他。
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李承乾又出言打断了他:“裴刺史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君臣有礼?”
“臣.....”
裴宣刚想张嘴辩解,就见杜才干目露凶光的按着腰间佩刀,大有你再敢胡乱插嘴,以下犯上,就砍死你的架势。
“我大唐官吏的水平,真的有待考核了....”
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裴宣,李承乾缓缓转身看向马周:“孤乃大唐太子,你有何冤情,尽管说来!”
话音落下,扫视在场的所有人,掷地有声地道:“孤有这个资格,替你做主!替大唐百姓做主!”
“轰!”
全场震动。
无数百姓激动得满脸通红,或许今天就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最佳时机。
无数官吏脸色煞白,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江陵府的天恐怕要变了。
却听马周感激涕零地道:“谢太子殿下为小人做主!”
说完,重重的朝李承乾叩首一礼,然后接着道:“小人乃长安来的商贾,本欲在江陵购买粮食,运送到关中售卖,奈何江陵四大豪族都不好接触。
故而,小人退而求其次,打算自己种粮食,于是就在距离府衙二十里的地方买了一座荒山,开荒种粮!”
“然,开荒需要人手,小人在江陵举目无亲,只能花钱雇佣江陵百姓开荒。哪曾想,来了一笔意外之财,有百姓在开荒的时候,挖出了金子!”
“哦?”
李承乾眉毛一挑,故作惊奇地道:“你还有这等运气?”
“是啊!承蒙老天爷厚爱,承蒙太子为江陵带来福气!”马周顺嘴拍了李承乾一个马屁。
听得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但李承乾却乐呵呵地摆手:“哪里哪里,你继续说!”
“本来挖出金子,对小人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但百姓们却不顾小人的阻拦,私自挖掘小人荒山上的金子。小人几次阻拦都无果,后来才得知,他们之所以肆无忌惮,原来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江陵四大豪族家的佃户!”
说到这里,马周顿时义愤填膺地低吼道:“是江陵四大豪族派他们来偷小人金子的!他们是盗贼!!是强盗!!”
哗!
全场哗然!
乱了,全都乱了,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局面了。
有人被当头棒喝,念头通达。
有人被踩了尾巴,疯狂谩骂。
马周说的这些,可以说是直接给参与此事的人定了性。
要知道,在唐朝现行的法律中,欺诈罪顶多是罚点钱,关几天,可盗窃罪,强盗罪,是有可能被判重刑,乃至死刑的。
这家伙是疯了吗?
他不知道参与此事的人有多少吗?
别说在场的这些人,恐怕小半个江陵府的人都参与了,有的甚至全家老小都去荒山挖金子了。
这要是追究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
似乎是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就连一向公正严明,毫无畏惧的刘洎,都忍不住小声提醒李承乾,适可而止。
但是,李承乾却装作没听到似的低喝一声:“肃静——!”
“哗啦啦!”
杜才干等黑衣护卫,在李承乾话音落下的瞬间,齐齐拔出腰间的佩刀。
整个公堂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寂静。
却听李承乾又沉沉地道:“你说他们是江陵四大豪族家中的佃户,可有证据?”
“有!”
马周朗声应道:“我有他们佃户的花名册,也有参与报名开荒的花名册,两相对比,一目了然!”
“什么!?
马周的话,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块巨石,顿时引起惊涛骇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蔡家家主第一个站出来辩驳道:“你怎么可能有我家的佃户花名册?!”
“何人如此放肆?!”
李承乾一个冷眼扫视过去。
杜才干二话不说,直接大步向前,提起蔡家家主的衣领,喝道:“汝找死乎?!”
蔡家家主脸色一白,但还是壮着胆子辩驳道:“太子殿下饶命,小人乃蔡家家主蔡石,此人口口声声称有我家佃户的花名册,实乃伪造!请殿下明察!”
“是不是伪造,你一看便知!”
说完,马周当即从怀中摸出一堆纸,找到蔡家的花名册,递给蔡家家主,冷笑道:“可别撒谎,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别以为你们能瞒过太子殿下!”
“这....”
蔡家家主眼皮一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杜才干就将他扔到了马周旁边。
他吃痛一咬牙,却没有叫出来,而是慌慌张张的接过马周手中的花名册,仔细查看。
只是一瞬间,他就感觉如遭雷击,脑袋一片空白。
而与此同时,马周又将其余花名册,纷纷递给了庞家,黄家,马家等三位家主。
他们看完之后,同样脸色煞白。
很明显!
马周拿出的花名册,跟他们手中的花名册,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蔡家家主口中喃喃自语,眼角余光忽地瞟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裴宣二人,瞬间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道:“是你们!是你们联合此人,坑害的我们!!”
闻言,其余三家家主也反应了过来,对裴宣二人义愤填膺。
“我就说!你们为何不派人去调查!原来你们是在算计我们!”
“好啊!好你个裴宣!拿了我家那么多好处!居然联合外人来坑害我家!”
“张平!你忘了当年那事了吗?!居然连我也敢算计!”
“荒谬!”
裴宣听到四大家主对自己二人的指责,气得跳脚:“你们是被别人算计了!不是我们!”
“蠢货!你们都是蠢货!”张平也气得破口大骂。
一时间,整个公堂充满指责,争吵的声音。
而李承乾,马周,刘洎,连带狗三,刘五,以及外面百姓都满脸古怪的看着他们。
这样的场面,还真是难得一见啊。
要知道,这些人在江陵,绝对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平日里别说看到他们吵架,就连见他们一面都困难。
如今却像个泼妇一样,在公堂上互相谩骂,真是太有趣了。
不过,终归是江陵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谩骂并没有持续多久。
却听裴宣率先朝李承乾开口,道:“太子殿下,此事太过蹊跷,以臣之见,不如详细调查此事,再做决断!”
“是啊太子殿下,此事还有很多疑点,不如.....”
张平随声附和,意思很明显,他们认怂了,想和谈。
其实从马周拿出花名册那一刻开始,他们就知道,他们被李承乾算计了。
具体来说,不仅他们,而是整个江陵,都被李承乾算计了。
此时此刻,他们才明白,自己当初面对李承乾的时候,是多么的愚蠢。
居然把他当作一个小孩子来看待。
可是,李承乾听到二人的话,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马周:“马老板觉得,此事有疑点吗?”
“如今人证物证聚在,他们若拿不出申辩的证据,就得赔偿我的损失,还我的金子!”马周毅然决然地道。
李承乾笑了笑,然后环顾众人道:“诸位都听清楚了吗?不是孤不愿详细调查,而是没有调查的必要!”
说着,扭头看向刘洎,又接着道:“刘长史,你觉得此案该如何判啊?”
“臣....”
刘洎迟疑了一下,然后看了眼裴宣二人,又看了眼周遭百姓,道:“以臣之见,若涉及此事之人,主动归还金子,赔偿马老板的损失,那就从轻处罚,若无法归还金子,又不赔偿马老板损失,当按律严办!”
“刘长史!”
刘洎的话音刚刚落下,裴宣脸色就黑了:“你要破坏江陵的规矩,逼反江陵吗?!”
这话既是对刘洎说的,也是对李承乾说的。
意思很明显,按律法办就鱼死网破。
但李承乾闻言,却是淡淡一笑:“孤奉陛下之命,入主江陵,不知道你们江陵有什么规矩,但从今天开始,孤的规矩,就是规矩.....”
说完,扭头看向杜才干,平静而威严地道:“杜将军,立刻拿着兵符,调集周边所有军队,进驻江陵平叛,凡有不尊王法者,一律以反贼论处,格杀勿论!”
“轰隆!”
全场震动。
就连手握兵权的荆州都督张平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承乾居然有兵权!
可是,他明明记得,朝廷公文没有说太子有调兵的权力啊!
眼见事态要朝着不可控制的地步发展,刘洎急忙站出来阻止李承乾道:“太子殿下息怒!此事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千万别将事态扩大,让臣来处理,臣保证秉公处理!”
说完,怒斥裴宣:“什么规矩!本官一切以国法为准!”
他自然知道裴宣说的规矩,就是他们这些江陵当官的默认的政绩根基。
江陵四大豪族表面上看是地方大家族,其实与他们的政绩息息相关。
可以说。
他们能在江陵有出色的政绩,与江陵四大豪族脱不了干系。
因此,他们便立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江陵四大豪族只要不涉及谋反,就不能轻动。
然而,李承乾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他哪里还顾得了这个规矩,当即呵斥裴宣,朝江陵四大豪族厉声道:“你们还有何话要说!?”
“我们....”
蔡家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然后跟其余三位家主对视一眼,垂头丧气地道:“我们愿赔偿马老板所有损失!”
“好!”
刘洎心头一喜,连忙看向马周;“马老板,你打算让他们赔多少啊?”
“这....”
马周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刘洎,又看了眼李承乾,弱弱道:“这可是一座金矿山,我也不知道损失了多少....只知道,金矿山上没有金子了.....”
我尼玛——!!!!
听到马周的话,全场狂吐一口老血。
明明就没有金矿好嘛!
是你特么埋下去的金子好嘛!
你真当我们傻吗?!
你真当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