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快传鸿胪卿来见朕!”
李世民惊疑不定的看完柴绍的密奏,当即朝门外下令。
原本他以为自己掐断了李承乾接触朝廷军队的机会,李承乾就无法组建自己的卫率,现在看完柴绍的密奏,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承乾。
这家伙不仅能薅自己的羊毛,连敌对势力的羊毛都薅,简直不可思议。
他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五千突厥精骑的?
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
不多时,鸿胪卿唐俭就来到了殿内,恭敬行礼。
却听李世民急不可耐地道:“唐俭,朕问你,欲谷设是不是突利的部将?”
“这....”
唐俭反应了一瞬,躬身道:“回陛下,欲谷设确实乃突利的部将!而且是突利最忠心,战力最强的部将之一!”
“最忠心?”
李世民冷笑一声,随后将手中的密奏扔给唐俭,怒气冲冲地道:“你给朕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
唐俭吓了一跳,连忙接住李世民扔来的密奏,小心翼翼查看。
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脸都吓白了,只听他惶恐道:“这怎么可能,欲谷设怎么可能投靠太子?!”
“哼!”
李世民冷哼一声,沉沉地道:“朕也觉得不可能!但朕相信霍国公不会骗朕!”
“那这....”
唐俭迟疑了一下,然后再次打量手中的密奏,蹙眉道:“陛下,霍国公说欲谷设拉着一车一车的箱子,来见太子的,会不会与那传言有关?”
“你说的是....”
“颉利的汗帐被人劫掠一空了!”
“嘶!”
李世民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瞪大眼睛道:“你是说,劫掠颉利汗帐的人,是欲谷设?”
“很有可能!而且颉利突然出兵讨伐突利,估计也跟欲谷设有关!”
“这.....”
李世民顿时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承乾在背后做了这么多让自己不可思议的事。
也难怪李承乾在自己召他回来的时候,会写出那样的诗词。
原来他早就在谋划覆灭突厥了。
而且,如果自己不将他召回来,他很有可能会成功。
一旦他带着平定朔方,覆灭突厥的功劳返回长安。
所谓的共治天下,还真有可能实现。
毕竟这是大唐自立国以来的最大功劳。
要知道,突厥当年可是百般欺辱大唐的存在,就连自己都被颉利逼得签下了渭水之盟。
李承乾若覆灭了突厥,不仅雪洗了自己当年的耻辱,还将他在朔方的一言一行,完全做到了。
这样言出必行的太子,即使自己这个皇帝,也要逊色几分。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脑袋也越来越清晰明了。
只听他若有所思地道:“你说,突利建立的古儿汗国,是不是太子扶持的?”
“这不可能吧!”
唐俭有些惊诧地道:“那可是十多个部落的联盟,太子怎么可能控制十多个草原部落?”
“那你怎么解释,突利一个被颉利打败的丧家之犬,怎么就成了新联盟的盟主?”
“这....”
唐俭闻言,面露迟疑之色,而后沉吟道:“这件事,臣调查了,而且曾当面询问了执失思力,他虽没有直接告诉臣原因,但臣从他的言语中能听出,突利确实得到了所有部落酋长的支持!包括最开始组建反颉利联盟的薛延陀首领乙失夷男!”
“那这么说,突利是靠自己成功上位的?”
“如果没有欲谷设这件事,臣倒相信他是靠自己成功上位的,但欲谷设投靠了太子,臣也觉得,这件事背后应该有太子!”
“岂有此理!”
李世民闻言,勃然大怒:“那突利什么意思?!拿了朕的物资和粮食,不来投奔朕,却投靠了太子!”
说着,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娘的!此獠着实可恨!”
也不怪李世民会这么生气。
他为了算计突利与颉利反目成仇,不惜将国内用来救急灾情的粮食,援助了突利。
本想着突利跟颉利反目成仇之后,会投奔自己。
没想到,却被自己儿子给截胡了。
更糟糕的是,国内没了救济粮,又来了新的灾情,可谓雪上加霜。
敢情自己忙活了一场,啥都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麻烦。
换做谁都会骂娘。
不过,骂归骂,闹归闹,这件事虽然让李世民很不忿,但对大唐是有利的。
特别是大唐刚刚与古儿汗国达成的合作。
所以,即使李世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唐俭也硬着头皮朝他劝谏道:“陛下息怒,其实突利若真的投靠了太子,对我大唐来说也是件好事,我们能更好的与突利合作,灭掉颉利....”
“哼!”
李世民冷哼一声,打断了唐俭,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没有太子,朕一样能灭掉颉利!”
“这.....”
唐俭顿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却听李世民又沉沉道:“太子与突利的事,朕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若有人提及此事,你就说是朕的命令,包括欲谷设的事,也是朕特意安排的,明白吗?”
“啊?”
唐俭一脸诧异,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皇帝这是在打压太子。
历朝历代,就没有一个太子的功劳,能凌驾于皇帝之上的。
如果真让这样的事发生了,那现在的朝廷,估计得乱套。
所以,他连忙躬身应答:“臣明白了。”
“嗯,你先下去吧!”
李世民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唐俭小心翼翼地将密奏放在书案上,然后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大殿。
直到殿内只剩下李世民一个人,他才将目光落到那卷王羲之赝品上面,喃喃自语:“你真是朕的儿子吗?为什么要一步一步的逼朕?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又是为了太上皇?”
“可是,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为什么你们还要抓着不放?为什么!”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脑中不由思绪万千。
.......
与此同时,江夏郡王府邸。
李道宗正笑呵呵地朝李渊搭话:“太上皇,听说江陵现在越来越繁华,有‘小长安’之称,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你不知道自己去看吗?”
李渊冷冷地反问了一句,而后环顾了一圈四周,又道:“看来这两年,二郎对你还不错,这郡王府都快赶上皇宫了!”
“哪能啊,太上皇过奖了,侄臣的府邸哪能跟皇宫比!”
“呵!”
李渊冷笑一声,随即端起一杯茶,轻轻嘬了一口,才接着道:“你就别费心机了,想要让朕去太原,除非杀了朕,抬着朕的尸体去,否则,朕是绝不会去太原的!”
“哎呀太上皇,侄臣哪敢啊!”
李道宗一个健步就给李渊跪了下去,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臣也是奉命行事!陛下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臣若不听他的命令,臣全家老小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听到这话,李渊不由得笑了:“你全家老小关朕什么事,朕風雨文学理去?”
“这....”
李道宗语塞,顿时止住了哭声,然后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太上皇还念着当年那事呢?”
“怎么,你已经忘了?”
李渊眼睛一眯,平静而淡漠地道:“朕可记得,当年你跟二郎驰援李绩,结果中了刘黑闼的埋伏,自己也身陷囹圄,是建成力排众议,让尉迟恭率兵突围,才解救的你们!”
“可以说,你的这条命是建成给的,想不到他才死了两三年,你就忘了.....”
李道宗闻言,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侄臣没有忘记前太子的救命之恩!”
说完,不由叹息一声,无奈地道:“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侄臣不愿再提起这件伤心事,徒增悲怆.....”
“啪!”
还没等李道宗的话音落下,李渊就愤怒的摔碎了手中的茶杯,怒不可遏的道:“朕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干嘛还揪着不放呢?”
“这是朕听过的,最不讲理的一句话!”
说完,愤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李道宗,目光冷冽地道:“承范,你说这句话,朕就想问问你!”
“你过去了,你有问过朕过去了吗?”
“啊?”
李道宗身体一颤,不知所措。
却听李渊又冷冷地道:“那你过去了,朕就必须原谅你吗?那你在伤害朕的时候,你的良心呢?你有眨眼睛吗?”
“这....”
李道宗闻言,身体瞬间一软,直接就瘫软了下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渊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而且,这番话不止是对他说的,也是对李世民说的。
无论李世民有多大的委屈,杀兄弑弟,囚父欺嫂这些事,都不可能轻易过去。
想到这里,李道宗不禁露出一抹苦笑:“陛下还真是给我找了一件苦差事.....”
“哼!”
李渊冷哼一声,旋即重新坐回座位,沉声道:“不该插手的事,最好别插手,否则,自取其辱!”
说完,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李道宗,又摆手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上茶啊!”
“哦哦哦,好....”
李道宗闻言,连忙爬起来给李渊上茶。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道禀报声:“启禀郡王,太子殿下回来了!”
“快请!”
李道宗想也没想的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他就带着李承乾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李渊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直接了当地道:“二郎他怎么说,是不是要逼死你爷爷?”
“呃,”
李承乾嘴角一抽,不禁下意识的看向李道宗。
却听李道宗讪笑道:“我也是奉陛下之命,不得已才劝说太上皇的....”
“那我父皇是怎么给你说的?”李承乾平静地反问道。
虽然他从李世民那里得到了答案,但李世民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会去太原祭祖。
因为按照往常的传统,祭祖应该在太庙。
然而,李道宗却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
只听李道宗道:“陛下也没说什么,就说让我陪太上皇去太原,而且不光太上皇去,我们这些宗室也会去!”
“哦?”
李渊眉毛一挑:“你们也去?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我知道!”
李道宗的话音刚刚落下,李承乾就接过了话头,道:“我父皇要在太原祭祖!”
“什么?”
李渊满脸诧异:“这又是为什么?”
“据我父皇所说,下个月是奶奶的祭日,再加上我们很久没回太原了,所以干脆一起回太原祭祖,顺便去晋祠祭拜唐叔虞,还起兵反隋之愿!”
“这....”
李渊闻言,顿时愣住。
却听李承乾又道:“至于为什么回太原祭祖,父皇没有告诉我,爷爷知道吗?”
“我....”
李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然后沉沉地点了点头,道:“是该回去一趟的!”
“啊?”
李道宗满脸诧异:“太上皇决定要回去了?”
“怎么,你不希望朕回去?”李渊斜眼看着他道。
“不不不,侄臣愿遵太上皇之命,为太上皇一路保驾!”李道宗连连摆手,喜不自胜。
李渊冷哼一声,没有再搭理他,而是转头看向李承乾,又接着道:“孙儿也要回太原吗?”
“不回。”
李承乾摇头说道:“我要留在长安,主持祈雨!”
李渊眉头一皱:“是他让你留在长安祈雨的?”
“算是吧,但我也是自愿的!”
“你真的会祈雨?”
“这.....”
李承乾语塞,旋即扭头看向李道宗。
只见李道宗眨了眨眼睛,瞬间就反应过来似的,打着哈哈道:“太子刚回来应该渴了吧,我去给太子准备茶水!”
“那就有劳王叔了!”李承乾淡淡一笑。
李道宗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便很快离开了。
等厅堂里只剩下李承乾与李渊爷孙二人,李承乾才神色凝重的说道:“这次祈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我会倾尽全力!”
“可是,祈雨这种事,人真的能成功吗?不是靠运气吗?”李渊有些不解地道。
“换做别人,可能是靠运气,但我不靠运气,靠科学!”
“科学?”
李渊更加不解了。
但李承乾并没有跟他解释‘科学’的意思,又自顾自地道:“爷爷,你知道吗?我父皇居然答应了跟我共治天下!”
“什么!?”
李渊大吃一惊,不由道:“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确实不可思议!”
李承乾笑道:“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听错了,或者说,父皇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我想多了!”
“什么意思?”
李渊有些疑惑的看着李承乾。
却听李承乾冷笑道:“爷爷可知,我的东宫两卫,以及那五千降军,我父皇是怎么安排的吗?”
“不是安排在了蓝田大营吗?”
“呵!”
李承乾呵了一声,然后径自走到桌案上,拿起一颗干果,塞进嘴里,吧唧吧唧着嘴道:
“东宫六率安排在蓝田大营,看似很合理,也符合朝廷的制度,但爷爷可知,我父皇又调了六卫的兵马,前去蓝田大营吗?还美其名曰的说是重新整编那五千降军!”
“你知道他是怎么整编的吗?三成唐军,两成降军的比例,将五千降军编入六卫兵马,分别驻在蓝田县南北二十里,东西十里的境内!”
“真当我是傻子吗?他防着谁呢?”
听到这话,李渊顿时怒不可遏:“我去找他算账!”
“诶!”
李承乾见李渊想要冲进皇宫找李世民算账,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笑着道:“爷爷不急,且听孙儿把话说完!”
“咱们回长安,不是跟我父皇厮杀的,要军队没用。他想防着,就让他防着吧!”
说完这话,一口吃掉手中的干果,拍了拍手,又道:“还记得我跟爷爷说的舆论吗?咱们的前奏已经开始了,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
“不管我父皇想怎么打压我,大势都是无法阻挡的!”
“除非,他想与天下人为敌!”
“这...”
李渊神色一怔,而后淡淡一笑:“爷爷就知道你不会让爷爷失望。好,既然我孙儿如此有信心,爷爷就放心的回太原了!”
“可是,爷爷为什么会改变主意,返回太原?”李承乾有些不解地问道。
李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门外,略微犹豫,最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你可知,我们李家的祖坟,被人挖过?”
“啊?”
李承乾满脸错愕。
却听李渊接着道:“你又可知,爷爷我为什么会放过那恶贼的一儿一女?”
对啊!
为什么啊!?
李承乾满心不解。
这恐怕是整个唐朝的未解之谜吧?
按理来说,阴世师杀了李渊的儿子,挖了李渊的祖坟,他的全家都应该被灭族才对。
但李渊却神奇的饶过了阴世师的女儿,还把她许配了李世民,就连阴世师的儿子阴弘智,都给予了高官厚禄。
说他收卖人心吧,跟阴世师合伙的骨仪,却被灭了全族。
这简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