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避开地上的碎石泥,小心翼翼地来到墓坑外,探头瞧见盘绕在骨灰盒上的一窝小蛇,脸都吓白了,颤声问:“怎么会有蛇?”
沐溪说:“不是真的蛇,是煞。煞气化蛇,主大凶。”她从袖子里摸出一道黄色的符纸,对沐言说:“借你手指头一用。”
沐言虽不懂借她手指头有什么用,但亲眼见识到自己妹妹的厉害,十分信服地把左手伸过去,却让沐溪一口咬在她的手指上,痛得她发出“啊”地一声惨叫,痛得头皮发麻眼泪都出来了。
十指连心啊!
保镖听到雇主的惨叫声,飞奔过来,待看清楚是被咬手指后,又生生地刹住步子。
沐溪把沐言的血滴在符纸上,用手指沾着血迅速绘成符,凌空一掌打进墓穴中贴在骨灰盒上。
盘绕在骨灰盒上的蛇煞顺着血腥味爬到符纸上。
三十多条小蛇,密密布布地爬满画有血色符箓的黄符纸,化成一条条似用黑色墨水画出来的逼真小蛇,像仿佛随时要从纸里爬出来,显得诡异又可怕,令人头皮发麻。
沐溪抬手一扬,先收了阵旗,再跳进墓中,将爬满蛇煞的符纸收入袖子里,又抱起骨灰盒,递给沐言。
沐言抱紧骨灰盒,问:“需要让人拉你上来吗?”
沐溪说:“不用。”她从腰间取出剑,顺着骨灰盒下面的汉白玉地砖的砖缝戳下去,将填在砖缝里的特制封泥破开,撬开地砖,底下露出个跟骨玉盒差不多大小的坑,坑底有些做法留下的灰烬,以及用人的头发混着稻草扎成的人偶。
人偶上写有名字、生辰八字,绘满了符。
沐溪拿起人偶,对沐言扬了扬,说:“找到了。”
她又拨开底部的灰烬,果然看到刻在汉白玉砖纹上的借运符。她一掌碎借运符,提一口气,跃上一米多深的墓坑,回到地面上,将人偶娃娃递给沐言,说:“沐言是你的名字吧?上面的生辰八字也是你的吧?”
沐言看了眼名字,问:“庚辰年辰月辰时三刻是什么时候?”
沐溪掐指数了下,说:“庚辰年距离有二十七年,辰月是阴历三月,辰时是早上七点到九点,辰属龙,你出生的年份、月份、时辰皆属龙。蛇,又称小龙,借你运的人跟蛇有关,蛇借龙运,是为化龙,想一飞冲天。可以看出,对方不仅要你死,还要在你死前,把你的运都借走,让你家破人亡倾家荡产。”
沐言想不通,“我没大奸大恶到让人这么恨我的地步吧?”
她一个不愁吃喝不缺钱花不求上进的二世祖,平时除了在公司摸鱼就是追剧追星,追星也只是包场或者请员工看电影供献票房,买明星代言的东西给部门员工发福利。在爸妈没出事、周利跟陈晾没有为难她之前,她一直他们当作长辈对待,客客气气的。她问:“难道就因为我看起来傻,好欺负?”
沐溪说:“找陈晾和佘栖岩问问呗。”
沐言说:“行,我们现在就去陈晾家。”她一顿,又低头看向怀里的骨灰,问:“爸的骨灰怎么办?”
沐溪说:“先带回家吧。”
沐言“啊?”了声,问:“能带回去吗?”
沐溪说:“都烧成骨灰了,影响不大。你出问题,主要是出在用厌胜术做的人偶和底下的借运符上。他们把这些埋到先人墓里,主要起个辅助催发作用,对方很着急,不想等。我们晚点再去找陈晾,得先把家里清理干净,方才没有后顾之忧。先去看妈妈和舅舅家的情况再说。”
沐言说:“行,那你先跟我去医院看看妈。”她说话间,把骨灰盒塞到沐溪怀里。玉石雕成的骨太盒,还是有点重量的,她要是抱着一路走下去,脚得废。
沐溪把骨灰盒直接塞进袖子里。
沐言盯着沐溪的袖子,觉得自己都看习惯了,一点都不好奇,才怪!
他们在下山的半道上跟龙秘书会合,赶到停车场时,已是傍晚时分。
沐言坐上车,冲站在车门外好奇朝着内部张望的沐溪招呼道:“愣着做什么,上车。”
沐溪坐到沐言旁边,前后左右上下打量,还盯着方向盘看了又看。
沐言浑身发毛,问:“不会是我的车上也有问题吧?”
沐溪说:“不是,我第一次坐这个。”
第一次坐车?沐言问:“那你下了飞机或高铁,是坐的什么?走路吗?共享摩托?”
沐溪问:“飞机?高铁?又是什么?”
沐言用手机搜到飞机和高铁的图片给沐溪看。
沐溪“哦”了声,说:“没坐过飞机和高铁,我飞过来的。”
龙秘书刚坐到副驾驶位上,听到沐溪的话,忍不住回头把她看了又看,决定还是不要置疑的好,万一她真的会飞呢?他之前在监控里看到,一米多高的汉白玉墓碑,她直接扛起来挪开,把底座底下翻了又翻,之后,对着用水泥浇铸的墓顶,抬掌一劈,水泥墓顶就只剩下钢筋,水泥全碎成了渣渣。这也是管理处的人看到她毁墓,没敢跟她动手直接扭送派出所,而是把人看住等着家属来处理。他让管理处的人把监控删了,人家二话不说就给删了,怕招惹到事儿。
沐言“哦”了声,心想:横跨好几个省飞过来,好累的吧。
不想相信她。
她让司机开车去医院。
沐溪体会了下坐车的感觉,见大家都安静地坐着不说话。她肚子饿了,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一米高的食盒,打开第二层,从中摸出米糕递给沐言,说:“饿了没?吃点吧,我大师姐亲自下厨做的,说怕我出门在外饿着。”她给龙秘书和开车的司机各分了一块。
龙秘书双手接下,说:“谢谢!”,帮开车不方位回头接东西的司机收下米糕。他不到三指宽的米糕塞进嘴里,一口下去咬去大半,独特的清香在嘴里喷薄开,浓郁的香气直冲脑海,好吃!
他回头,问:“沐溪小姐,这是什么米做的,这么香!”
沐溪说:“就是普普通通的灵米啊,我三师兄种的。”
灵米?普通?龙秘书“哦”了声,问:“这米,青云山灵真宫里有卖吗?”
沐溪说:“没有的吧,这是种在煌道天里的,外面没有灵气,种不活。”
龙秘书闻言,立即把快送到嘴边的小半块用纸巾裹着装进上衣袋子里,带回去给老婆吃。
司机默默地瞥了眼龙秘书,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那块米糕也收了起来。
沐言瞥见沐溪的食盒里满满的全是米糕,没跟她客气,一口咬下,有一股很独特的大米清香,味道极好。她吃了一块就饱了。
坐在车上,她忍不住扭头看向沐言。好神奇啊!失踪将近二十年的妹妹突然回来了,还是个世外高人,会法术的那种!
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穿过大半个市区,到了医院。
沐言推开病房门,见到自家舅妈和表弟都在,茶几上放着他们带来的水果和炖盅。她喊了声:“舅妈。”又朝坐在轮椅上的言皓点点头,向他们介绍跟在身后进入病房的沐溪,说:“这是沐溪。”,又把舅妈和表弟介绍给沐溪。
言澜直勾勾地盯着沐溪上下打量,那眉眼五官长相,说不是她家的人都不信。她走到沐溪身边,问:“你满月时戴的镯子和长命镯还在吗?”
沐溪从袖子里摸出布包,取出长命锁和一对镯子递给她。
言澜看过镯子,递给旁边的于欣,说:“弟妹,你看看,这是你送的那一对镯子吗?”
于欣仔细看过一对足金镯子,反复确认后,才说:“看款式大小图案,是一样的。太久了,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处处带着诡异蹊跷,让人不得不防,她不敢把话说死。
言澜确定长命锁上面的字迹就是老沐的。长命锁是老沐画的图样送去金铺定制的,名字是她怀着沐溪的时候就起好的。
她按捺住翻涌的情绪,对沐溪说:“明天早上,等检测中心开门,我们就去做亲子鉴定。”
沐溪点头“嗯”了声,瞧见言澜的气色不太好,便把自己脖子上挂的灵玉取下来戴在她的脖子上,有点拘促地挪开目光,看向坐在轮椅上的言皓,说:“我能看看你受伤的位置吗?”
言皓的目光在自家老妈、大姑和表姐身上看过去,见她们没反应,对着沐溪点点头。
沐溪指向病床,说:“趴床上。”
言皓其实有点不太乐意把自己残废的身体给人看,可听大姑说到小表妹会操控纸鹤传音,还会看坟墓风水,好像有点道行,于是硬着头皮操控电动轮椅到了床边,双手撑在床沿边,挪到床上趴着。
沐溪掀开他的衣服,白白嫩嫩的皮肤毫无异样。她说道:“你别动。”将手指抵在后腰处按在脊椎骨上,有阴寒的凉意从指尖划过,像是有什么东西附在脊椎里。
她顺着言皓的脊椎骨按去,那阴凉的触感往下一直到了尾椎处,往上也快到胸口了。
言皓半身麻痹,根本感觉不到沐溪的动作,只好问:“能看出我哪里受伤了吗?”
沐溪说:“风邪入体,煞气盘附,不是什么大事儿。”
言欣“啊”了声。这都瘫了,还不是大事儿?
沐溪取出一张空白黄符纸,说:“借根手指头。”
沐言的神情立即变得很微妙,但这会儿言澜和于欣的注意力都在言皓身上,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言皓把脸埋在床上,抬起右手,张开五指。五根手指头,你随便借!
沐溪拔剑出鞘,寒光一闪,收剑回鞘。言皓的食指啪哒啪哒地滴落好几滴血,让沐溪用符纸接住。她左手托着符纸,右手沾上血迹迅速画了道符贴在言皓后腰处。
随着符纸簌簌颤抖,剧烈的疼痛让言皓嗷地一声嚎了出来,“好痛!”两手抓在床单上,两条腿拼命蹬,像一条离了水被扔到岸上的鱼。
沐溪等到煞气都游进符纸中,符纸不再动了,揭开符纸,定睛一瞅,拿给沐言看,问:“眼熟不?”
沐言问:“又是蛇煞?”
于欣让言皓蹬腿的动作惊傻了。血画的符贴上去,就能动了?她不敢相信地拍拍言皓的背,说:“起来,快起来走走看,你的腿能动了。”为了确认他是不是恢复知觉,狠狠地一把掐在大腿后侧的软肉上。
言皓痛得又是一声惨叫:“妈,你别掐啊。”
于欣收手。她感激得真想给沐溪烧高香把她供起来。
言皓反应过来,摸摸自己的腰,再看看自己的腿,又蹬了几下,难以置信地坐起来,看着自己的腿。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废了,没想到,这就没事了?他起身,试着走两步。腰还是有点酸,腿还是有点麻,但能走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就能恢复如常。
他震惊地看着沐溪,特别虔诚地合什一拜,说:“高人,以后我就是你的牛马!”
沐溪不解地看着他:牛马?当牛做马?
言皓随即问:“高人,您能看出是谁在害我吗?”
沐言说:“查清楚会告诉你。”
于欣说:“言言说的是,这一看就是有道行会法术的人干的,你没轻没重地撞上去,别把自己搭进去。”她又问沐溪:“言江是不是被邪术害死的?”
沐溪点头,说:“先去你们家里看看有没有脏东西,再做点辟邪镇煞的布置,以防再出事。”
她又摸出两个金刚琢,给于欣和沐皓一人一个。
于欣看材质雕工就知道不便宜,又听大姑姐说过金刚琢的作用,知道是保命的东西,便没有推辞。她戴在手腕上后,转身就去打开自己的包,把信用卡的副卡给了沐溪,说:“往后花钱,刷我的卡,随便刷。”
沐溪把卡推回去,说:“不用。”
沐言从她爸的墓被动手脚,舅舅的墓没事,言皓身上的蛇煞只有一条,用来对付她的是一窝,很难不去想,对方想要对付的是她家,舅舅和言皓是因为跟她家走太近受连累。这情况下,哪能还让舅妈给钱。她把卡塞回到舅妈手里,说:“见外了不是!舅妈,我们先去你家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让溪溪赶紧处理了,省得夜长梦多。”
这是正事。于欣说:“行,行,我们现在就去。”她看言澜还有点精神不济,说:“大姐,那你好好休息,明儿我再来看你。”
言澜说:“先忙吧。”又叮嘱沐溪:“千万小心,要是对付不了,就找你师父、同门什么的帮帮忙,别自己逞能。”
沐溪“嗯”了声,说:“我会小心的。”朝言澜抱抱拳,说:“您保重,告辞。”出了病房,跟沐言和于欣母子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