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坐到了副驾驶,一反之前的锋芒毕露,神态缓和, 礼貌得恰到好处。
季鹤羽也早对他放下成见, 虽说因为游戏里死对头的缘故,注定做不了兄弟, 但也不至于再和他针锋相对。
“毕业答辩准备的怎样了?”
“差不多了。”
“继续深造?”
“准备工作。”
“留在n市?”
“嗯。”
“拿到天泣的offer了?”
“还在考虑。”
两人倒也不算尬聊,说得还挺像回事。
沈度不动声色地提了个话头,无害且自然:“你最近不怎么上号了?”
季鹤羽:“工作忙。”
沈度:“上次阵营战……”
季鹤羽:“小骗子上的号。”
小骗子……
沈度微哂:的确是个小骗子。
沈度:“她玩得不错。”
季鹤羽:“听说杀了你一次。”
沈度:“嗯。”
季鹤羽弯唇,看似嫌弃其实炫耀:“她啊, 聪明劲全用不到学习上, 正经的学不会, 不正经得倒是一点就透。”
沈度眼睫微敛:“她之前没玩过天泣?”
季鹤羽:“玩过, 还是你们冰域的,也就二十级?”
季鹤羽想了下又道:“id是偏偏是你,你如果遇见了……”
沈度:“……”
季鹤羽不愧是大魔王:“麻烦遇到就杀,杀到她退游最好。”
一天天的,不好好学习,净想着玩游戏。
沈度顿了顿。
季鹤羽:“怎么了?”
沈度笑了下,平静道:“多谢学长,我到了。”
季鹤羽并未想太多,同他道别:“哦,再见。”
沈度:“……嗯,再见。”
季翩翩头一次发现自己的id这么讨人厌。
偏偏是你。
怎么就不能偏偏是她了。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季翩翩鼻尖发酸,眼泪都快出来了。
为什么要经历两次。
为什么一次比一次难过。
对……
是她咎由自取,她不该骗人,是她应得的报应。
她该早些告诉他的,她不该这么贪心。
可是……
她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和他再也不见。
季翩翩仰躺着,将手机举高,咬着下唇编辑短信:【对,是我。】
只是三个字,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
无法形容的疲惫涌上心头,这一个多月的经历像慢放的电影般在她脑海中循环:
鸡飞狗跳的游戏,阴差阳错的现实。
游戏里陪她度过最孤单时刻的度我,现实中对她周道体贴的沈度。
他们在一起有趣、欢乐,嘀笑皆非,她对他生气恼怒却又欣赏恋慕……
所有一切戛然而止在这个冷清的除夕夜。
酸涩再也压不住,强忍着的泪水从脸颊滑落。
季翩翩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得无声无息。
她不是因为沈度哭,也不是因为注定石沉大海的消息。
她只是……
只是有些想家。
沈度坐在没有开灯的宿舍里,盯着手机上的消息,长叹了口气。
他平常不抽烟,哪怕是被课业、生活、工作折腾得再狠,也没想过碰那东西。
然而现在。
他竟然会因为指间少了根烟而惋惜。
季翩翩。
十七岁。
被他拒绝过的小孩子。
操!
沈度扔下手机,向后靠在工学椅上,冷白的手臂搭在了眼上。
窗外时不时有鞭炮声传来,手机时不时响起祝福的短信声,唯有月光安静地从天边流下,银子般洒满了半个窗台。
安静的校区,寂静的宿舍楼,沉静的333室。
唯有翻滚的情绪,难以平静。
沈度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这一切如同被码得整整齐齐的多米诺骨牌,也像露出了一截线头的细密织布,只需轻轻一推和微微一扯,随之而来的只有轰轰烈烈倾倒与离散。
季翩翩。
女孩甜美可爱的模样浮现在他脑海,沈度骂了自己一句,随后又是满满的无可奈何。
她是季翩翩。
季翩翩是她。
这让他如何是好。
沈度从小到大,经历了不少坎坷。
幼时远离父母,六岁照顾病重的爷爷,上学后全靠奖学金来维持生活,后来……
他活到这么大,遇到的事不少,可没有哪件让他觉得无可奈何。
生活,金钱,困苦。
总能挺过去。
只有现在,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想不得,也怨不得。
欺不得,更舍不得。
朱沐宁的声音突兀地浮现在他耳畔:“翩翩要考f大?”
沈度陡然起身,工学椅因他动作太大,撞到了书桌,哐当一声响在了安静的宿舍中。
季翩翩要考f大。
她是最近几天才报名的。
考试日期是……
沈度蹙着眉,一字不落地在脑中回放着今晚他们的对话。
原本他没上心,对于季翩翩他一直是避嫌的状态,能不听就不听,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现在……
她为什么要报考f大。
是因为他……吗。
沈度轻吸口气,挥散挤满胸腔的失落。
他喜欢小法师吗?
喜欢。
他喜欢季翩翩吗?
不能喜欢。
但是,他不能丢下她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