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烈焰焚城
夜。
斜月当空。
冷风凛冽。
湖柳城外。
天空中，一艘巨大的帆船突兀而现。
陆潜站在船头，迎着寒风而立。
左丘玲从后面悄然走来，给他披上一件大氅。
陆潜按住左丘玲的手，紧紧握住，两人相视一笑。
由于担心白天飞行时被人看到，引起什么事端来。这两日，陆潜一直都是昼伏夜出，白天找家客栈休息，夜晚赶路。
正常情况下，晚上没有人会在外面活动。
会在外活动的，十有八九是鬼。
被鬼看到……那就无所谓了。
左丘玲上前一步，靠在陆潜怀里，向前眺望，湖柳城的城头依稀可见。
“到了……”
从小在这里长大，左丘玲自然对湖柳城极为熟悉。
陆潜点了点头。
“咦？”
这时，陆潜已经开始落帆减速，当又靠近了城头一些时，左丘玲突然“咦”了一声，道：“奇怪，城门怎么开着？”
大离国所有的城市，日落时分闭关城门。
而且，即便是有紧急情况，轻易也不会选择开城门的。
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现在又没打仗，能有什么大事？
听到左丘玲的惊异之声，陆潜低头望去，却见黑沉沉的城楼下，城门果然大开着。
陆潜只扫了一眼，很快便发现了更多异状。
虽然有鬼怪闹事，但正常情况下，城头夜间还是有巡逻士兵守卫的，至少城楼里面会点灯。
但是，从他们的视角望去，整座城池此时却是一片漆黑，几乎没有一点亮光。
城头上更是空空如也，看不到一个人影。
相反，下方的城门洞里，却有几个人，正在从里面走出来。
这个时间出城，而且还能让城中打开城门的，那得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然而看这几个人的装束，却是十分普通，有的甚至只穿着粗布衣衫。
他们徒步而行，不紧不慢的向外走着。
这时，陆潜发现人群中有一个女子，头发散乱，在这寒峭的夜晚身上竟只穿了一件睡觉时穿的白色寝衣，衣服还有撕裂的痕迹。
然而，旁人看到她这身装束，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都没人去看她一眼。
“他们怎么晚上出城？相公，要不我去看看？”
陆潜一伸手，拦住了左丘玲，一言未发。
随着这几人走出城门，紧接着又有十几个人出城。
陆潜将鬼帆的高度压低了一些，随着鬼帆继续前进，船头已经压到了城头之上。
此时，整座湖柳城，已经尽收眼底。
偌大的湖柳城，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火。
而大街上，竟挤满了人。
非是主干道，而是整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全都挤满了人。
即便是定河洲城中的所有人全部走出屋子，来到街上，也未必能有这么多人。
一眼望去，这些人中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衣衫不整，有的只穿着亵衣，有的甚至直接光着，白花花的在人群中十分醒目。
仔细看便能发现，许多人的身上都带着颜色鲜亮灰暗不一的血迹。
大多数人衣衫都有破损的痕迹，有的断了胳膊，断肢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有的断了脖子，脑袋诡异的歪在一边；甚至有的断了腿的，匍匐在地上爬行。
有些人家里，兀自还有人走出屋子，走到街道上。
远处，某个角落里，传来一个沉闷的惨叫声。
这一幕，陆潜看到眼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这……这是出了什么事？”
左丘玲显然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满脸震撼之色。
“相公，有情况。”
“城里人这是怎么了。”
“你们看西边城门。”
“好多人，全都是人……”
这时，其纸新娘和白檀显然也发现了异常，纷纷跑到了船头。
陆潜抬起头，向西极目眺望。
他们是从城东过来的，主街道上挤满了人，正在排队出城。
而循着主街道向西看去，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延伸到了西城门下。
很明显，有大量的人，是从西城门进城的。
西城外，城外的街道上，同样挤满了人，人流如同一条长龙，长长的看不到尾翼。
“长龙”的一侧，紧靠着平原湖，许多人被挤得跌入湖中。
“长龙”的另一侧，则是树木稀少的田野。
田野上，却有更多的人，铺天盖地的蚁动而来，正在向“长龙”上汇聚。
看到这一幕，陆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他当然明白这些人为何都变得如此“奇怪”了。
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人，而是变成了僵尸！
陆潜当初连夜离开位于更西方的定河洲城时，那里已经出现了“僵尸毒”，并开始在城中扩散。
僵尸毒依靠僵尸抓咬传播病毒，传播性极强。很快，定河洲城就成了僵尸的乐园。
不过，定河洲城之外，其它的地方并没有受到影响。
陆潜想着，定河洲城的这一波僵尸爆发，肯定早已被朝廷镇压下去了。
没想到，几个月的时间，当陆潜再回来时，僵尸非但没有被镇压，反而在继续扩散，已经跨越数郡蔓延到湖柳城了！
“这朝廷……朝廷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能容忍这种东西在蔓延？”
这支僵尸大军，此时如同流民，正在从西向东流窜肆虐。
它们所过之处，不管城镇还是乡村，所有的人，都会被同化成为僵尸。
随着僵尸的数量越来越多，它们蔓延的速度，同样会越来越快。
如果不加以阻止的话，恐怕一年之后，整个大离亿万生灵就都变成僵尸了。
季思瑜骇然色变道：“相公，这是……僵尸毒？”
不等陆潜回答，她喃喃自语道：“这东西……这东西竟然真传播开了？”
“吼——”
突然，一声嘶吼，打断了季思瑜的话。
城中。
有一个僵尸，突然抬起头，用猩红的双目，看向了悬浮在天空中的他们。
随即，更多的僵尸，似乎是得到了提示一般，纷纷抬头向他们看来。
无数张灰青色的面孔，和猩红的眼睛向他们看来，令人心悸。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陆潜他们现在已经被上万道目光洞穿得稀碎，鬼帆大船也早已千疮百孔。
看到这一幕，季思瑜有些哆嗦地说道：“还好……还好它们不会飞……”
她的话音刚落，下方又有一声巨吼发出。
紧接着，一个僵尸突然跳跃起来。
它第一跳跳上了三丈多高的城墙，第二跳跳到了城门楼顶，接着又纵身一跳，居然又跳起五六丈高，大手一挥，竟攀到了船底上！
“吼——”
巨大的咆哮声，如同汹涌的浪潮一般，从下向上席卷而来。
这是不知有多少僵尸同时发出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随后，数百只僵尸，分从不同的街道，纵跃而起，向着空中的鬼帆跳上了。
不过，除了少数部分有样学样跳城墙的，其它绝大多数僵尸原地跳起，即便能够一蹦数丈，却也远远够不到悬浮在空中的鬼帆。
它们在距离上虽然够不到鬼帆，但是个个僵尸面目凶狠，仍旧跳跃不停。
下一刻，就有一些“机灵”的僵尸，跳到空中后，踩到其它凌空的同伴身上，在半空中进行二次跳跃，甚至于是三次跳跃，然后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到了鬼帆大船上。
“相公，快升高！”
看到这一幕，汪沅漳、敖兰奚、秦影影、骆润宝、白檀已经分散扑到船身四面，开始抵挡或者击杀跳上船的僵尸。
陆潜站在船头，并没有动。
他的精神力，自眉心发出，张开一张巨大的网，已将整座城市笼罩住。
散开的精神力，如同无数道无形的细线，缠绕到每一只僵尸身上。
轰——
湖柳城，纵横数十条街道，瞬间燃烧起来。
无数条火焰，沿着街道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将整座城市笼罩住。
街道上的僵尸，全部燃烧起来，旋即全身都被火焰覆盖住。
而跳起到空中的僵尸，同样也浑身冒火的坠落而下。
刺鼻的焦糊味，从城中各个角落散发而出，向空中弥散。
一座城，完全陷入了火海之中。
很快。
黑烟滚滚而起。
湖柳城，这座至少有两千年历史的悠久古城，此刻变成了一个四方的火盆。
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照亮了黑夜。
这时，鬼帆同时开始启动，一边升高，一边退出城区。
随着鬼帆升高，脚下的城池越来越小，城中数十道火网逐渐凝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朵巨大的火焰。
火焰尖上，黑烟滚滚而起，向天空中弥漫，逐渐融入到了夜空。
这一下，陆潜的精神力几乎被抽空了。
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甚至于陆潜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王姿容的怀里。
“相公——”
“相公你没事吧？”
陆潜靠着王姿容的身体向下滑落，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姿容则同步蹲下身子，一手揽住了他的双肩，一手按在他心口上，渡进去一口精粹的真灵之气。
“没事。”
陆潜定了定神，道：“精神力消耗过大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才松了口气。
左丘玲有些嗔怪地道：“相公你也太冒失了，怎么一下子弄得这么大？”
王姿容见陆潜只是精神力消耗过量，身体并无其它异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责备道：“伱这人，怎么净使傻力气……”
刚刚在船尾解决了麻烦、飞身归来的汪沅漳和敖兰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才明白，刚刚火烧全城僵尸的，居然是陆潜。
一瞬间火烧数万僵尸……
两人对视一眼，目中都露出了骇然之色。
陆潜呼了口气，道：“正好你们都在，我也是想试试看，看我的极限在哪里……”
左丘玲撇撇嘴道：“幸好天狗能开船，不然你这精神力一耗干，咱们这一群人非的连人带船栽进火海里不可。”
【获得潜能点1】
【获得潜能点2】
【获得潜能点5】
【获得潜能点10】
【获得潜能点50】
【获得潜能点70】
【获得潜能点100】
【获得潜能点200】
【获得潜能点2】
【获得潜能点1】
……
一大串获得潜能点数据刷屏，差点又将陆潜的脑子炸懵了。
足有数万条！
陆潜见状，按捺不住心中一股喜悦。
他的《造化图》，迄今为止，陆潜只发掘出一个大功能。
同样也是一大强力能力。
就是他每杀一个人、一个妖、一只鬼，甚至是一只僵尸，《造化图》都能够吸取其弥散的死气，转化为他可以支配的“潜能点”。
理论上说，他只要不停的杀戮，就能将他的剪纸术快速提升到很高的级别，修为同样也可以快速提升至四品洞冥境、甚至更高。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世界所有的人、妖、鬼怪，在陆潜眼里，都是可以增进修为的“点数”。
但是，杀十个八个人、甚至是百十个人，对于陆潜来说现在也不算什么；但是大规模的屠戮，陆潜在心理上难以接受。
不然他当初在赵家屯时，直接屠掉方圆数十甚至上百个村落，也能够积攒一大笔潜能点。
但是他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样一个人。
所以他宁可一直苟着，直到不得已时、或者他认为应该出手时才会出手。
至于妖，他到现在也没见过几只妖，青鳞黑娃白檀他们自然是不能杀的。
对杀阴鬼，陆潜从感官上会好一些。
然而，他最亲近的人，包括左丘玲在内，多数都是鬼……
这些鬼虽然没有血肉，但在陆潜看来，同样也都是“活生生”的鬼。
而对僵尸……
陆潜杀起来却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至少，僵尸是不会产生“灵智”的。
而且，它们对人只有危害。
“相公，你快来看——”
陆潜稍微休息了一下，已经感觉好了一些，他听见骆润宝的喊声，便在左丘玲和季思瑜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走到船舷边，顺着润宝手指的方向向下看去。
此时，鬼帆已经退到了湖柳城旁的平原湖上。
短短片刻功夫，已经离开湖柳城好远了。
夜幕下的平原湖，湖面上，此刻正涌现出无数道白色的条纹，涌向前方，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尽头。
这些条纹，来自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位置，但是它们最终延伸的方向，却似乎是在指向同一个点。
这些条纹，显然是湖中的某些鱼类高速游动时留下的尾迹。
骆润宝道：“相公，这些鱼都怎么了，突然暴动起来，都往同一个方向游去了，它们要干什么？”
敖兰奚道：“僵尸毒蔓延到水里来了。”
听见她突然冒出来的话，众人一起扭头，都朝她看去。
敖兰奚伸手一指湖岸方向，道：“有许多僵尸掉进了水里，或是它们咬了鱼、亦或是被鱼要了。”
骆润宝惊奇地道：“你的意思是，这湖里的鱼也都变成僵尸了？”
敖兰奚耸了耸肩，道：“虽然我也只是猜测，但是眼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合理解释了。难道这里的鱼有定期搞赛龙舟的传统？”
一句话说完，旁人没笑，敖兰奚自己却笑了。
白檀脸色一变，道：“这湖里可不止有鱼。看它们前进的方向，似乎是万蛇岛……”
说到这里，白檀扭头看向陆潜，一脸凝重之色。
陆潜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你是想说，青鳞她们现在就在万蛇岛上？”
白檀点头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些被僵尸毒感染后的活变僵尸，平时是很安静的，只有碰到鲜活的生命时，它们才会躁动起来。它们既然这么拼命都往万蛇岛去，那就说明岛上有活人在。”
陆潜点了点头。
白檀的分析没错。
而且万蛇岛不是普通的岛，本地人几乎是不会上去的。
那么能够出现在岛上的，就大概率是青鳞她们了。
陆潜道：“看样子，她们碰到麻烦了。”
白檀点点头，道：“咱们快去。”
不须白檀说，鬼帆的两面大帆早已扬起，大船调整了方向，顺着水中浪条前进的方向急速飞去。
不多时，远远便看到一座长满树木的小岛出现在视野中。
这是一座山峰形状的小岛，中间很高，四周低平，沿湖有数尺到数丈不等宽的河滩。
此时，围绕着小岛一圈的河滩上，正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一个火圈，将小岛整个围了起来。
而小岛外的湖面，此时如同开了锅一般。
无数大大小小的鱼类、蛇类，正在河面翻涌。
它们不停地跃出水面，想要跃到岛上去，但是出于畏火的本能，在感受到火焰的炽热后，大多数都没有冒动。
只有少数不开眼的，冒险跃进，葬身火海。
剩下的，则都在火圈外焦急得打转转，显得十分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