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傅承洲的精神开始彻底放松,呼吸变得均匀,缓缓闭上了眼睛。
随后
妈妈焦急慌乱的脸在他眼前放大。
“承洲,你在密室里躲好,千万不要发出任何动静!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可以出来!如果你不听话,妈妈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还来不及拒绝,就被妈妈不由分说地一把推入密室。
密室的小门在他面前迅速合上,最后的最后,他只来得及看见妈妈挺身坚毅的背影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说了我儿子不在!他今天不在家!不在家!”
这是爸爸的声音。
“呜啊啊啊啊啊啊,呜啊”
这是他还没满月的妹妹嚎啕大哭的声音。
“噗呲!噗呲!噗呲!”
这是刀捅进身体与血肉摩擦的声音,响起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你怎么了?傅承洲,你醒醒,傅承洲!”
这是又是谁的声音?
他不是一直醒着吗?
清醒地看着一切,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
傅承洲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把头埋进膝盖,不停地在颤抖。
每一次颤抖都是他内心无法承受的痛苦的映射。
姜渺皱起眉头,他究竟是陷入了怎样的回忆,竟让他痛苦到这种地步
看来这段记忆对他而言,属于很深的执念,一回想就会深深陷进去的那种。所以在她的催眠下,他的情绪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他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她还能控制着他的心神心智,慢慢询问出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现在这种情况,倒是让她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只能看他清醒的时候愿不愿意自己跟她说了。
姜渺按住傅承洲的肩膀,将他的下巴抬起,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想要解除催眠。
可傅承洲抬起头时,他的泪水从通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不断抽泣着,那张平时孤冷清傲的脸在此刻都是绝望。
“你骗我,你骗我
我很听话,我没有发出声音
可你再也没有理我了,再也不能理我了”
他的喉咙发出压抑的呜咽,翕动着的嘴唇苍白无血。
“我是姜渺,傅承洲,我是你的朋友姜渺。
傅承洲,快清醒过来。”
她一边用柔和而坚定的语气说着这些话,一边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姜渺感觉到自己的肩膀都湿了一大片,傅承洲才停止了颤抖,哭泣声也越来越微弱。
但她没有松开他,仍旧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了耳边传来了逐渐均匀的呼吸声。
她偏过头看了看他,傅承洲已经闭上了眼睛,浓黑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好像是睡着了。
姜渺只好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体放平,让他重新躺在床上。
她用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而后默默地坐在床边,看向了墙上挂着的那幅照片,深深地叹了口气。
翌日清晨,傅承洲醒来。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自己居然睡了这样久么?
他缓缓起身,发现姜渺还趴在床边,于是唤道:“渺渺。”
姜渺抬起头,满脸疲倦地看向他,下意识地说道:“你倒是睡得挺香。”
傅承洲笑了笑,声音有些暗哑:“多亏了你的催眠术,我还从来没一觉睡这么长时间过,对了,你为什么要趴着睡?”
姜渺:?
这人失忆了?
她怀疑地看向眼前的男人问道:“昨天发生的事,你不记得?”
“什么事?不就是你给我催眠,然后我就睡着了吗?”傅承洲也有点疑惑。
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
姜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饿了。”
“好,我去隔壁房间洗漱一下,再带你下楼吃早餐。”
“嗯。”
二十分钟后,两人一起下楼来到餐厅坐下。
姜渺拿起一块三明治大口大口地吃着。
傅承洲推给她一杯加好糖的牛奶,笑着说道:“吃慢点,别噎着了。”
终于,她吃饱喝足后,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
“你爸妈,是怎么”
傅承洲原本笑着的脸僵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恨意:
“被黑曼巴的人杀了。”
黑曼巴?
姜渺挑了挑眉,这不是克亚的那个著名黑恶组织吗?
她记得两年前,她因为一个任务,和那个组织的人交过手,最后虽然胜了,却也吃了点亏。
那个组织的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傅承洲有些疑惑。
“没什么。随便问问。”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傅承洲却觉得姜渺并不是随便问问,他能感觉得出来,她从早上醒来到现在状态都有点不对劲。
于是他试探性地又问道:“我昨天被你催眠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姜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然而,傅承洲却比姜渺想象中更了解她,看她这幅样子就明白了一切。
“果然出了事啊。”
见瞒不过他,姜渺索性开了口:“也没什么,就是一直在喊你爸爸妈妈。”
然后还哭了好几个小时。
姜渺不想再跟他讨论昨天晚上的事,转移话题道:“你报仇成功了吗?”
傅承洲无奈地摇头道:“杀死我父母的那几个人倒是抓住了,但他们是黑曼巴培养出的死士,被抓住后立刻服毒自尽了。”
“所以你一直没有找到躲在背后的那个指使者是吗?”姜渺继续追问道。
“嗯,黑曼巴那群人警惕性极高,每次我的人出动都会被他们提前发觉,然后立即转移据点,不过我感觉他们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可要想找到真正对我父母下手的人之前,必须得先找到黑曼巴的头目,还得留下活口,很棘手。”
傅承洲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既然是在暗网认识的,相信你也一定知道国际第一杀手墨羽吧?”
姜渺额间青筋一跳,喝了口牛奶,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我最新查到的消息是墨羽曾经和黑曼巴有过接触,所以在暗网悬赏此人,想找到她从而获得一些关于黑曼巴的线索,但是赏金加到了二十亿也没找到。”
姜渺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她抬眼看向傅承洲。
原来,在暗网傻不拉几追悬赏的冤大头居然就是他。
她一口喝尽牛奶,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淡定道:“送我去上学吧。”
“好。”
傅承洲起身,墨黑的眼眸与姜渺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或许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眸只是闪动了一瞬,然后便垂下去,之后归于平静。
二人上车后,晨曦的微光落在傅承洲蓬松的短碎发上,阴影正好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他今天换了一套和昨天风格相近的衣服,身子微侧,领口露出了一半锁骨,留一半藏匿在阴影里,修长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显得格外好看。
昨天晚上那个对自己毫无防备、将所有的脆弱和无助都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傅承洲,真的是眼前的这个傅承洲吗?
眼角余光瞥见身边的少女盯着自己,傅承洲轻轻地笑了笑:“怎么这样看着我?”
姜渺赶紧挪开视线,看向前窗玻璃。
她突然觉得,傅承洲好像和自己是一样的人。
或许。
她可以帮帮他。
裴舒怀刚走进二十班,最先注意到他换了发型的人居然还是傅承蹊。
“不是哥们儿,你还真剪啊?”傅承蹊猛地摸了一把眼前那个刺挠挠的脑袋。
“谁让你要跟我竞争姜渺的。”裴舒怀笑着推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提到姜渺的名字时透着斑驳的光亮。
他还特意向理发师交代过,尽可能剪短一些。
于是得到了一个平头。
即便是如此,也仍然无法掩盖他的气质,反倒从日杂风少年变成了清爽的阳光开朗大男孩,更增添了几分独特的刚性魅力。
听到裴舒怀这样说,傅承蹊缩了缩身子,眼神闪躲:“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大哥和姜渺亲密地走上同一辆车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简直要闪瞎他的狗眼。
喜欢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嫂子,这说出去不得被人笑死。
“我劝你也还是趁早放弃吧。”裴舒怀学着他的样子说话,还以为他是故意的。
傅承蹊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已经放弃了。”
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告诉裴舒怀姜渺和自己大哥的关系。
就让这傻小子继续犯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