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肯定知道,那什么盟约并不会成为制约我大唐发兵的理由,那出师不义又有何解?”
长孙安业能说出此等真理,李世民自然不会觉得长孙安业是那种缺乏经验的理想主义者。
但问题来了,既然他明白,那为什么还要说什么矫情的出师不义呢?
“其实我说的出师不义,其实是因为现在草原正遭暴雪,颉利等人虽然该死,但众多的普通牧民却是无辜的,那么多的牛羊丧命,牧民们本就受损严重,为了活命,这些普通牧民肯定会和颉利这些贵族之间发生利益冲突,这就是之前我们所说的突厥内乱。
可一旦我们大唐发兵参与进去,颉利这些本就苦于如何解决突厥内部矛盾的贵族们,一定会在牧民里散播我大唐的危险,让颉利有将突厥的内部矛盾转移为外部矛盾的借口,其中的理由很简单,在面对内忧外患之时,每一个民族都会放下内乱,一心对待外敌。”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颉利这个本就地位不稳的可汗为了坐稳可汗之位,肯定会向那些牧民大肆散播大唐内部是如何的富足,号召草原各部为了活命团结起来针对大唐。
现在的大唐,还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说实在的,突厥的兵力还是强于大唐的,要是我们参与进去,最终只能是白白便宜了颉利,让他有理由将矛盾的矛头指向大唐,甚至还能让颉利有理由处理了本就与他不对付的突利部落,一石三鸟,颉利最后依旧还是高高在上的可汗,甚至突厥牧民还会大肆侵略我大唐边境,抢夺我大唐百姓的粮食。”
“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我怎么就忘记这点了!可不就是得不偿失了吗,不行,大唐现在不能参与进去!”
被长孙安业这么一点拨,李世民也是猛然地代入了自己当时的处境。
当时的自己,突然发动玄武门之变,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可还没等自己将国内的反对势力一举解决,颉利竟带着大军一路来到了长安城下,也正是因为有了颉利这么一个共同的外敌在,自己才能顺利凝聚了父皇、前太子等人的势力,让众人一致对外,自己这才有机会坐稳皇帝宝座。
现在自己这个角色突然换成了颉利,此刻的大唐也就成了当时的突厥,这么相似的处境,李世民怎么可能会让颉利也有整结势力,一致对外的机会?
绝对不行!这个机会朕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李世民眼底闪过道道精光,双拳紧握。
他已经决定了,光是不能便宜颉利这点,他就不会允许大唐这次出兵突厥。
“这个道理说的没错,我们不能白白便宜了颉利,看来这次大唐绝对不能出兵!”
一个打草惊蛇,一个出师不义,算是彻底地将房玄龄给说服了,不用李世民出口,房玄龄当即就明白,这次大唐是一定不可以出兵的。
“对!看来那些唧唧歪歪的文臣也不是没有作用,要不是有他们在,说不定昨日陛下当朝就决定要出兵突厥了,那可是圣命,决不能朝令夕改!”
就算是再激动,房玄龄也时刻记得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生意人账房的身份。
在来酒楼之前,房玄龄本就觉得长孙安业是一个难得的大才,可耳听终究比不过眼见为实,在讨论了这么久之后,房玄龄算是彻底地认可了。
“你们着什么急,我这话都还没说完呢!”
感受着这两人热切的目光,长孙安业心里一阵的莫名其妙,自己这话刚说一半,这两人就像是顿悟了一样,也不知道是在瞎激动什么,难不成真觉得自己是什么身居高位的朝廷重臣了?拜托,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商户,能在大唐挣口饭吃,有衣服穿也就是了,这么积极掺和朝廷大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至少,长孙安业就觉得那种家国大事皆有我的责任心有些沉重,他自始至终一直都是小民思想,对于祖国,他热爱,但对于自己,他很理智,自己只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小民,怎么可能担当得起世间万民的重担?
“难道除去以上两点,掌柜的还有其他理由反驳不成?”
房玄龄神情一肃,仅仅两个理由本就让他们收回了趁机攻打突厥的想法,难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更难以反驳的理由?
“其实也是我所说的出师不义其中一点,世间万物本就追寻着一种莫名的平衡,有阴就有阳,有光就有暗,两者相辅相成,互相依托,缺一不可。”
长孙安业所说的平衡,莫名地与道教的教义很是相似。
李渊建立大唐以来,本就对道教多有推崇,更是自诩自己这支李家血脉是道教始祖老子李耳的后代。
所以,长孙安业刚说出平衡一词,李世民两人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两人目露惊骇,彼此浑身一颤,竟然在这种天气下冒出了冷汗。
“看来两位也已经明白我所说的意思了,这个不义其实就是指违背了法则,突厥的存在对我大唐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平衡,要是我大唐独霸于大地,那大唐只会盛极一时,而不会一直昌盛。
而对于我大唐来说,草原势力最理想的情况,便是草原一直都处于多方割据、各部落的势力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均势上。”
“如今,颉利虽然是草原势力最强的部落,但突利占据了草原东部,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强大势力,虽然比不上颉利,但正是因为突利势力较弱,是颉利嘴边随时想要吞下的肥肉,突利想要在草原上存活下来的话,他就只能选择与我大唐联盟,成为我大唐的天然盟友。”
“同样的,要是我们大唐这次出奇兵偷袭成功,成功重创了颉利部落,那你们觉得,接下来我大唐会遭遇什么,那些立下大功的奇兵会遭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