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衰弱得越来越快,但哀悼的氛围还是支配着王都,像是烈日下的冰川一样加速融化,在母星即将公转一周的时刻到来之际染上了喜庆的绚丽色彩。
近几天劳瑞安帝国的皇都张灯结彩,星际时代的城市里面,不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都有搭筑了篝火,绿化带的树木和行道树都缀满了彩灯条带。
这些都是古老的传统,大家用槲寄生、冬青等常绿植物来装扮杉树,满是欢庆的味道,虽然严格意义上面来说,漫长的进化让这些植物唯有在文明的干预之下才保持了原来的模样,而不是随着进化的道路而改头换面。
各家各户彻夜灯火通明,皇城成为了不夜之都,迷幻的星空是倒映的星空,争相辉映更显得地上比天上人间烟火气浓了,古老王都远看是宁静燃烧的灯火。
旧年最后一天,喜庆氛围推向了高潮,公民们成群结队地离开住所和大家一起集会,公园里汇聚了酒馆和餐馆人员。
露天长席摆满了蜡烛,侍者们托着装着满满叮当作响的酒杯和厨房新鲜出炉还热气腾腾的美食的大盘子穿行在人流之中。
往往是走不到桌边,盘子已经空了,于是大家笑着高声谈话,热闹的气息渲染了每一个人,大家共同举杯祝福新年,引起一波更胜一波的欢声,空气中弥漫着盛世繁华的靡靡乐音,今晚岁月如歌。
在全劳瑞安人民普天同庆之时,依然有人保持着独立的冷静,仿佛一切欢乐与己无关,对火焰、灯光、笑语、乐音无动于衷,像是安睡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受外界所扰。
路易斯四号公馆一切如旧,不逢年过节也只有没有什么温暖的冷光溢着,顶层延向大街的半圆形露台上花卉围成两圈,壁灯的光昏暗,和屋内大吊灯透出的光交融,将阴影和彩色晕成浓淡相宜的画儿。
画中人由微风明月拱卫着,平静雅致得像是在俯瞰人间悲欢喜乐,皇都这座舞台上外来剧场看戏的贵宾观众,公馆俨然就是那位的廊道包厢,透过幕帘准备等待大戏开场。
索托卡纳一身黑色礼服,一如既往的简单平淡,他孤身一人站在露台上眺望兰斯全景,以他的视角看去,王都宛如星海灿灿,红水晶杯中的酒液摇动,啜饮这如血般的饮料,似是品味着人间悲欢,又似是享受权力之美。
他没有任何力量流动产生的澎湃有力感,只是沉默下的无比宁静,仿佛一场长眠醒来,睁开眼看见万里长空,白云似的悠然自得。
“淡却白日明灯,望见长夜流星痕,流浪在朦胧”,索托卡纳念着,不时一闪而逝的漫天烟火刹那间照亮他的微笑。
“不知流星思凡皆陨,这是不是如此景象,火光照亮半个天穹”,他一句感慨,不知是震动于劳瑞安皇都此时极致的繁华,还是如艾尔林常说的那句:“那个时代来临的时候,世界将因火而光耀。”
索托卡纳对着皇都夜景,直接像是对空气发问:“萨亚尼加大师,您有何感想呢?”
“殿下,巴莫尔确是没有这样的风景”,露台后白衣白发的萨亚尼加拄着法杖刚刚走上顶层,一路无声无息地来到大皇子身后。
索托卡纳将酒饮尽,空杯对月似是在向万民敬酒,红水晶折射出的光芒璨璨,“麻烦您陪我走一趟了,今夜想来会相当热闹。”
他回身走进公馆,萨亚尼加微微俯身,“车已经备好,殿下,随时可以出发”索托卡纳点点头。
新年将至,菲利普皇帝依传统在皇宫摆下大宴,索托卡纳应邀参加,请柬几个自然日前就已经送至公馆。
索托卡纳和萨亚尼加顺着旋梯下楼,迎面便是大厅内刚刚梳妆打扮好的克蕾尔,她对着大皇子优雅地行屈膝礼。
在索托卡纳眼中,今天的克蕾尔难得地收敛了一贯的娇蛮作风,华美黑纱长礼服镶满蕾丝花边和腰钻,全身笼罩在价格昂贵的香气里,少女亭亭玉立似高傲的黑金天鹅。
“克蕾尔,你今天真漂亮”,索托卡纳走到她近前,克蕾尔戴着紫黑色丝绒手套的手挽住索托卡纳。
现在背对着萨亚尼加这位老人的她偷偷对着索托卡纳轻吐舌头,闭着一只眼的她调皮得和以前一样。
“本性不改”,索托卡纳嘴唇微动,克蕾尔晃晃他的手臂,一脸讨好的娇气,索托卡纳不由得笑了。
三人两前一后走出公馆大门,一瞬间克蕾尔板起一张俏脸,恢复了公主般的气场,大皇子从容如故,而萨亚尼加仿佛对此行毫不在意。
大门前停着的是两辆星际游船,凯勒工厂出品,用老话说,其辔饰之精美,车厢装点之华贵,出厂时有人出价甚高,主家都没出手。
立在前面一辆舰船的台阶前,索托卡纳拿出怀中的雕盖金怀表,哒的一声打开看了一眼时间,与此同时萨亚尼加登上了后面一辆,他和克蕾尔共乘一辆。
当然是女士优先,索托卡纳收起怀表侧身打开车门,扶着克蕾尔的手让她登上马车,他自己等待克蕾尔坐稳并颔首致意后才随后登上车厢。
“去皇宫”,索托卡纳拉开绸布帘子吩咐船长,雇来随时待命的顶级驾驶员一提操纵杆,两辆游船同时启程,反重力的光芒辗过大路,金属齐鸣的声音整齐有力,迅速而行船平稳,绝不会出现突然颠簸一下的情况。
上车后索托卡纳就靠在皮面饱满的座位里闭目养神,厢体有帘布遮掩但绚烂的烟火还是不时把光线散入,周边明亮到夜间行车都不需要开启防风大灯。
人流充斥着街道,驾驶员不时高呼避让,走路声、引擎声、烟花爆炸声、人群交谈声不绝于耳,而索托卡纳对此充耳不闻,精神力潜流交错汇结形成以他为中心的移动网络。
克蕾尔活泼多了,孩子似地拉开帘子,透过窗户看船外星花璀璨,光芒闪耀,映在她的眼中,便是又一个世界。
克蕾尔被色彩斑斓的夜景吸引,巴莫尔是一座秩序井然的王都,军队血脉支配着王城的氛围,与这里相比,查尔斯以前的新年就是平淡似水,而现在眼前的皇城则像是化开一道彩虹揽下一片星空的水潭,极尽生命生活之绚烂,如花开之美。
克蕾尔看得久了,有索托卡纳在,她的护卫工作完全抛在一旁,她知道看似毫无警惕的安静的男伴是睁着眼的呢,就像总有人评价大皇子的那句:“独行之猛虎,静处之雄狮”。
皇城只有十余万长住居民,却大得足以住下上亿人,即使路易斯街在城中算是离中央王宫很近的地界,舰船想在人流中开路赶到王宫,依然需要不少时间。
克蕾尔暂时放开了对外界美景的品味,转过头来看向索托卡纳,索托卡纳像是睡着了一般呼吸平稳悠长。
她可以算是使团里最不在意礼节的,对大皇子自然没有别人那样拘谨,于是克蕾尔煞风景地打扰此刻可以入画的索托卡纳的宁静姿态也就不奇怪了。
“殿下,我们不是去赴宴的吗?你怎么之前就吃过饭了?”克蕾尔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索托卡纳照常用了晚餐,而她现在还空着肚子呢。
索托卡纳还是闭着眼,他说:“宫廷宴会你能吃饱?全是喝酒吃糕点,不垫点食物,宴会开要开到深夜,有你饿的。”
对着克蕾尔,索托卡纳这位大皇子也不像平时那样彬彬有礼,全是闲聊天的架势。
有了克蕾尔挑起话题,索托卡纳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他接着补上了一句:“宴无好宴,不过对我们而言也是机会,今晚是拉拢支持的时候,上层阶级齐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