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源海游客

源海是一座湖,大到可以称之为海的湖,那无穷无尽的湖水不知从何而来,而人们只知道这里流出的河流千年奔涌不息。

源海养育了这广袤的土地,用耐心将它塑造为水系丰富的沃土,千湖千河都来源于这位慈祥的母亲,多少年来取之不尽。

源海的水是清澈的,在水面上行舟能见得很深,每天阳光照下来,视野之内水光接天,粼粼波光好似鱼鳞,偶尔清风拂过。

从未见过如此宁静的海,仿佛连时光也会流连。

鱼群在水面下看得真切,多到不需要鱼苗,源海也能连年为从古至今的渔民们带来丰收的喜悦。

源海同样也是旅游圣地,常年能看见驾着一叶扁舟的游客独自一人,仰卧着享受清风徐来,这里阳光和煦,这里浪花温柔。

有的时候下雨,雨中的源海是最美的,这儿的雨永远是细细绵绵的,也遮不住阳光,云朵白得不像雨云。

白天下的雨让源海笼在光幕里,像是满空的星星触手可及,美得让人如痴如醉。

彩虹常有,却是因为源海太大了,一架一架虹桥遥遥相望,组在一起更是不似人间之景,像走上桥头便能看尽前世今生。

偶尔也有出现奇景的时候,从古流传至今称它为“虹河”,那是一条横跨人们视野的彩虹,七彩的光芒在源海上空像是潺潺的河水,要是能取来一桶,定能画出世间最缤纷的画儿。

有人爱夜里的源海,爱它的繁星满天,也爱它温柔的夜歌。

晚上常常无云,天清透清透的,那是灿烂的星光普照。

众星挂在天上,夜幕黑得纯净,像是世间没有的街市在天上向大地上的生灵陈列世间没有的珍奇。

夜里的波涛是宁静的,若是躺在舟底去听,便能听见源海的歌声,那歌没有曲谱,静静流进听众的灵魂。

一夜一夜,爱它的人们在波涛声中安眠,明天清晨又会是被这位母亲亲切地唤醒,睁开眼就是碧蓝澄澈的天空和温暖和煦的阳光,洁白如云的鸟儿与云朵一起自在的遨游,一尾尾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时光如水的涟漪。

往常不论昼夜,源海上总能看到船影,可是近一个月以来,西岸没有了从前的热闹。

作为渔港港口和船坞所在,西岸繁荣的经济造就了绵延数千公里的着名水产产地带,这里的商品囊括了水产和各式海洋船只,吸引了相当多的星际文明来这里采购,贩运到各个星团牟取可观的利润。

相对于东岸,不论在人口、经济还是文化上,西岸都更活跃,这里便是波鲁特星的湖海王冠上的一颗明珠。

不过因为劳瑞安文明利奥多皇帝的逝世,最近情况有所改变:

劳瑞安帝国是这颗星球源海西岸产品最大的出口国,相当一部分的劳瑞安籍私人舰船由波鲁特星的船坞打造。

劳瑞安作为工业星球占比居多的星团级文明,虽然占据着法尔莫星团和威灵顿星团的折跃航道口,但由于克利夫兰文明的存在,关税壁垒导致正常生产与进口不足以供给帝国需求。

在双方国际贸易方面,米契尔联合体一直占据着在这些方面的顺差地位,然而由于现在劳瑞安帝国经济的主动放缓和部分停摆,西岸的产品开始出现滞销。

为了表示对利奥多皇帝的哀悼,劳瑞安帝国领头,很多下属文明都放缓了经济贸易和大部分非必需工厂的生产活动,威灵顿星团的文明好像进入了睡眠,机体各项机能有选择地平静下来,只有大脑格外活跃。

现在源海西岸的建筑群像是时光冲刷留下的上古遗迹,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

哪怕经济下行,这里也是人口稠密的居住区,能表明人们只是匆匆离开的迹象是,此刻摆在各家桌上的早餐,有的还冒着热气。

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在空无一人的港口里,一艘简简单单的小舟独自升帆,轻轻地漂离口岸,微凉的晨风鼓动薄薄的船帆,小舟向着源海中央的方向随意地飘荡。

船漂得很慢,慢到像是一片叶子流浪在水面,直到日头渐升才离岸不到四百米,就这样介于文明与自然之间。

船帆上的图桉与其他所有通常会出现在贸易舰船上的商标或者文明纹章都不同——那图桉是米契尔人民的骄傲,也就是米契尔联合体的国徽。

在不懂行的人看来,那小舟与古老的风力帆船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资深收藏家或者星际帆船客想必能够认出,船体木板的那种细腻的天然纹路,只能是来自尼亚星系那颗自然星球的木材才能有的华丽。

小舟船体的表面看似平滑,但其实还是有着细微的魔纹隐藏在木头的纹路之中,魔力内敛没有自然外泄,而越小型的导魔魔轨越难一体成型,但那小舟上毫无疑问有成套的魔法阵存在。

小舟没有掌舵,也不划桨,任由源海的风领着,浏览这清新世界。

时而悠悠直行,时而原地打转,漫无目的的漂行,正如零落的人生。

或许这也是有目的的,单纯地放空自己,让个体与世界唯一,再也不惧时空的限制,通过忠实地映射自然的途径获得不朽的光荣。

这是一次诗意的航行,渺远的源海因为那小舟的到来点上了意蕴,像是一个空洞而完美的眼睛得到了富有灵魂的目光,顿时,源海这幅广阔的图景圆满了,所有的美有了联系和核心。

那小舟的帆影为舟舱染上了澹澹的阳光,转瞬即逝的白纹像是波浪的化身、随风舞动的白绸,在蒙蒙阴影的衬底上描绘着自然风光的清秀与纯洁。

在碧波如洗的怀抱中,休憩在清风暖日的软床上,自在得不被尘世所累,好像世界任由飞翔,灵魂脱离逐渐放松的肉体在天地间嬉戏,像是闭上眼便能长眠于梦想与快乐中不用醒来。

舱底上那一位老人自是这艘小舟唯一的乘客,像是潇洒的漂流者,也似高雅的艺术家,一袭简简单单的细麻长袍与白发相映成趣。

做工考究的白袍,白色均匀澹雅,宛如云端采下的颜料染制,空灵得在风中漾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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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不意味着空乏,简单是包举宇内的努力,简单是质朴的坚实。

那位老人,头发白得彻底,披散肩头,纯血宇宙人族的面庞,曾经的俊朗被时光这把无情的刻刀留下了不少皱纹,但在年迈的特征之下,意外的有些许年轻人才有的气色,肤色健康温润,鼻梁高挺。

看着老人的脸,凝视他暗红深沉的眼眸,既像是看着一幅逐渐剥落褪色的精美壁画,也像看着一块纹路华美的铁锭在时光与阅历的锤炼下,磨砺出倾世的名剑。

苍老与活力并存在老人身上,剑般锋锐下是年龄赠与的水般温柔,明明早该是备好棺材听儿孙讲外面故事的年纪,却又像是天下大事肩负,随时准备披甲征战。

时光为他的灵魂塑就的外衣,正如那袭白缎一般,简单而又包纳万千。

老人的名字是安珀·桑德,星系级文明米契尔联合体的议长,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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