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极北冰原上,宋文彬有些木讷的被霍雨还有苏缇娜从裂开的冰缝里拖了出来。
寒冷迅速从他的下肢开始向核心蔓延,他有些哆哆嗦嗦的爬起来,身体不听使唤。
在北极,掉入冰水中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如果在冰水里呆得时间过久,轻则失温休克,重则伤残截肢,若是不能得到及时救援,遭遇生命危险也是等闲。
宋文彬没想到自己刚到这里没两天就遇到这档子事。明明他已经非常小心了,可是意外来的还是这样的令人猝不及防。
抓着宋文彬的肩膀,见他整个人抖得不听使唤,霍雨大声命令道:“快点,帮他衣服给脱掉!
苏缇娜把手伸到宋文彬腰间,由于恐惧,她的手都在抖,迟迟抓不住裤腰带,一旁的霍雨见状推开她,扯着宋文彬被冰水津湿的裤子,将拽掉。随后把他推了起来,大声说道:“快,去雪地上!”
三人在训练营接受过训练,宋文彬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为了防止身体因为极度冰冷的雪水而引发失温症,他被苏缇娜推着,十分狼狈的在一旁的冰层旁的雪地里开始打滚。这样做可以迅速将身体上的冰水吸干,在北极,这些雪并不是湿雪,它们干燥的如同粉末一样。
“快点,把车开过来!
在宋文彬在雪地打滚的时候,霍雨拿着对讲机对远处等待的节目组大声说道:“快点过来,有人落水了!
很快,宋文彬全身上下都沾满了白色的雪沫,就像裹了一层霜糖似的。
他一脸雪的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苏缇娜就搂住了他,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并且脱掉衣服盖住了他的下身,说道:“没事的,宋大哥,没事的,马上就有车过来了。”
虽然她极力去安慰,但是她的语气中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恐惧。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她并没有拉住宋文彬会怎样,这要命的一下来的如此突然,生死几乎就在一瞬间。
而身处漩涡的中心,直到现在,宋文彬脑子都是懵掉的。
他不明白自己的狗为什么会突然发疯,自己又是怎么掉进了满是冰水的裂缝中,又跟犯病一样在雪地上打滚,然后又被苏缇娜搂在怀里。
但即便做了这么多保护措施,刺骨的严寒正在吞噬着他的核心温度,他觉得有些头晕。却并不煎熬,朦朦胧胧中,他甚至抬起头,看着远处那群兴奋的狗狗。
它们此刻正围着什么东西,正在兴奋的狂吠。雪地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惨叫。
原来…它们并没有把我当主人…
宋文彬心想。
“霍雨!
苏缇娜大喊道。
霍雨放下对讲机匆匆赶了过来,看见宋文彬发青的脸,心脏停跳了一拍。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把他裹住,沉声说道:“不能在这里一动不动,起来走走,去冰面厚一点的地方。”
“好…好…”
六神无主的苏缇娜扶着宋文彬站了起来。
两人一起搀扶着他,哆哆嗦嗦的在冰面上跋涉,走到了冰层厚一些的地方,宋文彬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瘫坐在雪地上。两个女生见状,用衣服把他裹住,一前一后的抱住了他。
约莫三分钟后,一辆海拉克斯从冰面上以八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狂飙而来,堪堪滑行停在了三人面前,导演带着几个摄影师从车里冲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将冻得有些神智不清的宋文彬给拖进了车里。
进入二十六度的车厢之后,宋文彬这才感觉到了冷,刺骨的冷。见鬼他刚才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此刻温度恢复正常后,他反倒蜷缩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一旁节目组的摄影师拿毛巾的拿毛巾,那热水的拿热水,一群人围着他,七手八脚的搓揉着他冰冷的下半身。
好一会儿,宋文彬才从那股子寒冷中回过神来。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他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皮卡的副驾驶上,恼火问道:“那群死狗…..呢!刚刚……在发什么神经??”
这话问出来,一旁的摄影师都尴尬的面面相觑。
“它们…它们追海豹去了…”卫宁小声说道。
宋文彬愣住。
愣了片刻,他直起身,推开身边的同事,愤怒的站在冰面上大喊:“尹莎贝拉!尹莎贝拉!
汪汪!
远处冲过来尹莎贝拉重新兴奋的冲了回来。
在他腿边兴奋的蹭来蹭去,嘴里不停发出呜咽声,全然不知自己差点创死了这位爷。
宋文彬见她尖尖的嘴边此刻全是红色,不由打了个寒颤,怒骂道:“蠢狗,贱狗!
你爹我哪里对你不起,好吃好喝的喂着你!
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把我把冰缝里拱!?”
汪!
尹莎贝拉得意的摇着尾巴,兴奋的转着圈圈。
这时,霍雨从后面把走丢乱跑的雪橇驾了回来了,令人感到惊叹的是,那只雪橇后面驮着一只肥硕的灰色海豹尸体,海豹脖子和肚子都已经被咬穿了。
宋文彬看见那玩意,人都傻了。
苏缇娜在一旁小声对宋文彬说道:“这群狗闻到了海豹的气味,集体捕猎去了。北极圈内的因纽特人常年使用海豹喂养这些狗,你的那只头犬应该还保留着原始的习惯。而且…它看起来非常喜爱海豹的脂肪……”
宋文彬裹着毯子听着苏缇娜的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尹莎贝拉喜爱生肉他是知道的,但是做到这种程度,居然能带着狗群去狩猎海豹,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
毫无疑问,他的头犬是一只真正北极土着,一只甚至不需要依靠人类也可以过的很好的北极生物。
只是,宋文彬并不需要那么厉害的雪橇犬,他需要一只能把他安全带去极点的狗。
雪橇停了下来,尹莎贝拉兴奋的冲到雪橇边,咬住了那只海豹的脚蹼,试图把它从雪橇上拖下来继续啃。一旁其他的雪橇犬也围在旁边,兴奋的呜咽,鼻子抽动个不停。
摄制组对那群狗狗的行为感到惊叹,导演亲自扛机上阵,对着海豹和雪橇犬来了个特写。看导演表情,他无疑感到非常可惜,为自己没有拍到尹莎贝拉捕猎海豹的宝贵画面而感到惋惜。
然而对于亲历这个突发事件的苏缇娜看来,这件事却是不可忍受的,她带着愠怒质问霍雨道:“这就是你给宋大哥选的交通工具吗?”
“什么。”霍雨没想到苏缇娜上来就要兴师问罪,很惊讶。
“这些狗差点把他给害死了!”
苏缇娜指着宋文彬说道:“有这样的不听话的狗吗?还极地破冰船,我看是杀人船吧!”
霍雨被埋汰,有些羞恼,不由大声辩解道:“喂,他又不是没在训练营里训练过,如果他训练的不合格,那些教练怎么可能让他出来执行任务!?”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苏缇娜顶了回去:“如果不是我们在….如果不是运气好,宋大哥就……就…..可恶,我简直不能想……你在选狗的时候对它们的品性完全没了考察过吗?”
“好了别说了别说了。”
宋文彬赶紧拦在苏缇娜面前,息事宁人。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为它争吵更是毫无意义。
但霍雨却很不服,她推开拦在苏缇娜面前的宋文彬,说道:“你怪我!?我虽然没有和狗打过交道,但我好歹也知道对于这些动物要恩威并施,你看宋文彬这一路上,就差把那只该死的母狗供起来了,她不拿自己当老大就怪了!”
宋文彬:……
说完,霍雨毫不客气的抽出鞭子,噼头盖脸的一鞭子抽在尹莎贝拉身上。
这一鞭子抽得又快又狠,苏缇娜都被吓了一哆嗦。
正趴在海豹尸体边啃的尹莎贝拉被这一鞭子抽得登时蜷缩起尾巴,呜呜乱叫起来,霍雨不依不饶举起鞭子,作势再打。
尹莎贝拉立刻后退跑开,在远处冲着霍雨汪汪狂吠起来。霍雨不惯它,提着鞭子就要给它一些教训。
但宋文彬拉住了她,恼道,“你干什么呀,现在时效已经过了,你不在她犯错误的时候打她,她只会觉得困惑,这是毫无意义的惩罚!”
“它是狗!”
霍雨把鞭子勐的塞进宋文彬怀里,“你别用对人类那套对它,想想拉利莎,她是怎么训狗的,再看看你,这些狗能听你话就有鬼了!”
宋文彬语塞。
苏缇娜也没话了,她只是默默站在宋文彬身边,瞪着霍雨。
宋文彬举手,心平气和说道:“好了,这一波是我的,我自作自受。你们别为这事生气了。”
霍雨瞪着他。
苏缇娜面色担忧。
宋文彬笑道:“别生气了呀,多大点事,今天我们是没得跑了,搭个帐篷吧。换个角度想想,我们可以吃海豹肉了,你们有谁吃过海豹吗?”
“我才不吃那玩意。”霍雨嫌弃的说道。
苏缇娜摊开手,虽然没有说话,但在这一点上,她还是和霍雨统一战线的。
不过宋文彬也只是开个玩笑,缓和缓和气氛,他的饮食习惯还不足以让他接受如此肥腻而暗黑的北极料理。
之后,缓过来的宋文彬和自己的同事找了个背靠冰山的位置搭了个小帐篷,准备在此过夜。
可是直到晚饭时,苏缇娜却依然对霍雨选择狗拉雪橇的事耿耿于怀。当然,她不敢在霍雨面前埋汰她,只能趁霍雨去搭帐篷或者准备食物的时候在宋文彬身边小声碎碎念。
“…….你可不能对狗太好,这种动物是群居生活,群居动物是很在乎自己阶级的,它们眼里只有一件事,就是自己的阶级和其他狗的阶级。”
“你说的好像d小将似的。”宋文彬笑道。
“我不跟你开玩笑的。”苏缇娜碎碎念道:“你要是太在乎狗了,狗就会把自己当老大,事实上,它们随时随地都想着当老大,因为它们眼里没别的东西。一旦你让它们当了老大,它们就会对你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甚至严重的就会像今天一样,危害到你的生命安全。”
“啥?”
宋文彬不解:“你在说什么,狗怎么对我指手画脚。”
“宋文彬,把热水壶拿过来。”
霍雨在外面喊道。
“哦哦。”宋文彬应道,拿着热水壶出去了。
吃完晚饭后,苏缇娜终于不碎碎念了,此刻的依然处在极昼的范围。除非时间来到一个月后,那时的北极将会迎来漫无止境的极夜。
而现在,北极天空灰暗的时间不足两个小时。三人必须要珍惜难得的夜晚,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的生物钟太过难受。
夜晚,宋文彬刚躺下没多久,正休息着,突然,他听见屋外的雪橇犬狂吠起来,他被吵得睡不着。想起来查看一看,帐篷外却不由分说的有人掀开帘子闯了进来,正是霍雨。只见她穿着防寒的紧身衣,手里拿着猎枪。
宋文彬从睡袋里惊坐起,霍雨立刻按下他,警告道:“嘘,别出声。”
屋外,犬吠依旧。
宋文彬不安问道:“发生什么了?”
“北极熊。”霍雨声音凝重。
北极熊!
宋文彬瞪大眼睛,随后他想到什么,赶紧掀开睡袋,从毯子下抽出一杆猎枪。他捂着猎枪,神色警惕的探头钻出帐篷。
帐篷外是昏暗的白色荒原,荒原中正在刮风,他能看见自己的雪橇犬们正在对着一个地方狂吠。而在呼啸的风雪中,模模湖湖的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它通体呈澹黄色,大概距离此地有五六百米,正对着这边张望。
看见那个身影,宋文彬心脏停跳了一拍。
“它可能是闻着海豹气味过来的。”
霍雨耳语道:“你的狗似乎并不想把食物让给它呢。”
宋文彬看着百米开外的尹莎贝拉,她此刻正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没有吠叫,也没有异动。倒是她旁边的尼德尔,和那只体型庞大的哈士奇拉奥,叫得很凶。十只大狗聚在那只被吃得还剩一半的海豹尸体边,冲着北极熊所在的方向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