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思慕从灶台后站起，倩丽的面容上，沾着面粉和黑黝黝的东西，像是木炭灰。
她惊呆的张嘴，话还被说出，浓烟钻入嘴里，呛得她一阵咳嗽。
水清尘抬眸，环顾了一圈四周，剑眉微微一簇。
现下这糟糕的状况，要做长寿面，只怕会耽搁些功夫了。
不晓得小家伙会不是等急了。
虽说，晚上的时候，他有更好的安排，可毕竟，这是两人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他私心的希望，她吃到嘴里的长寿面，是他亲手做的。
“我没事，别担心，咳咳咳咳……”包思慕的声音，拉回水清尘飞远的思绪。
他抬头，朝包思慕看了一眼，一边撸起袖子，走过去，一边沉声说道：
“去开窗。”
包思慕应声，下意识的听从水清尘的安排：
“哎！好嘞。”
水清尘走到灶台后，弯腰一看，里面烧得木炭被前晚的大雨打湿了，而且……做饭哪儿有用木炭的。
水清尘拿起一旁的柴火，将木炭勾了出来，开始忙活。
一炷香后，厨房里的浓烟终于散尽。
包思慕趴在一旁的窗柩，气喘吁吁地说：
“啊……累死了，想不到人生做的第一碗长寿面，遇到的第一个挑战，居然是生火。唉……气死人了。”
她抬头，正好可以看见站在院子里忙活的水清尘。
他高大的身躯，屹立在水井边，打了一桶水，动作利索的把水倒进水盆里，清洗被她弄得脏兮兮的菜板。
晨光从上而下，罩在他俊朗的面孔上。
若不是亲眼所见，包思慕怎么也不想到，像水清尘这样的人，竟然会下厨。
在她的印象里，这些粗俗的小事，都是下人们干得。
若非今天特殊，这里又没有下人，她又实在想给蝉衣一个惊喜，她是绝对不会自贬身价来这种地方的。
但……
根深蒂固的认知，在看见水清尘在厨房有条不紊的处理一切事务后，她竟觉得……
很帅，很酷！很迷人！
她原以为，男人最迷人的时候，应该是在赢得胜利的那一刻，才是最耀眼的。
这一刻，她却觉得，认真的男人，在任何时候，都是最为耀眼的。
被她弄得一团乱的厨房，在短短片刻内，就变得有规有矩，干干净净。
包思慕满心敬服和仰慕，跟在水清尘的身后，重新来到灶台前，主动说道：
“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的吗？”
水清尘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开始和面，头都没抬一下，说道：
“不必。”
包思慕耸了耸肩膀，杵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水清尘。
他动作很熟练，很快他手中的面团就初现面条的形状。
包思慕看得一阵感慨：
“哇……水公子，你怎么连这个都会？”
水清尘：
“嗯。”
包思慕赞叹道：
“水公子，你真厉害。”
水清尘依旧专注的做着手中的事情，态度淡淡：
“嗯。”
包思慕眨了眨眼睛，越看越心动：
“水公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事吗？”
水清尘清俊的脸上，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有。”
包思慕好奇的追问：
“唉？是什么？”
水清尘语调闲淡，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时间，让人无法左右。”
若能左右，倒回到十四年前，他不会认真的遵守什么十四年之约，他会陪同祖父，一同前往魔刹海域。
包思慕一脸匪夷所思，嘴巴张开，正要再问，水清尘终于抬起了头，朝她看了一眼，清清冷冷的眸子，没有一丝情绪期许：
“包姑娘，请让一下。”
“嗯？呃，噢噢，不好意思，挡住你的路了。”包思慕微微一愣，慌忙避开，站到一旁。
水清尘从她面前做过，拿起干柴火，开始生火。
包思慕睁大眼睛，认真的学习：
“哎？原来是这样啊。我见下人们冬天都用炭火取暖，还以为生火做饭用的也是木炭呢。水公子啊，你为什么会懂这么多的事情？你怎么还会做饭啊？”
水清尘掀起锅盖，添水，水烧开了，开始下面条，淡淡道：
“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在别人家，岁暮天寒无一事，孤峰飞雪赏梅花。
平民百姓每天为生活而奔波的七件事，一直有所仰慕，便学了。”
顿了顿，他撩起滑落的衣袖，修长的手指捏住筷子，搅动了几下面条。
一举一动，皆是儒雅。
包思慕脸颊染上一丝绯红：
“水公子，你……有没有想过，未来……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考取功名，成家立业？扬名立万？”
水清尘一一摇头。
包思慕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水公子，你这么有才，要是不去参加科考，简直太可惜了。”
水清尘睫毛轻眨，神色淡淡：
“为功名所累的人生，就不可惜了么。”
包思慕杵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
难道像水公子这样的世外高人，都不屑争取名利吗？
包思慕深思片刻，很想多了解水清尘一点，问道：
“那……在你的设想里，你的人生，应该是怎样过活的？”
水清尘淡淡说道：
“怎么活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柴米油盐，有酒，有酱醋茶……”
顿了顿，他又道：
“还有小音，足矣。”
包思慕脸上的笑容一滞，红润的脸色，变得微微苍白。
水清尘并未抬头，一心关注着锅里翻滚的长寿面。
他认真专注的模样，这一瞬，成了扎心的利刃，在包思慕的心口上，扎出了血，锥心刺骨的疼。
水清尘捞出了长寿面，装碗，放在托盘上，正要告辞，一抬头，撞上了包思慕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痛苦掺杂着呼之欲出的感情。
“水公子。”包思慕声音微颤：“你学这些……都是为了纪梵音？”
水清尘目不避视，从从容容，神色冷淡：
“不错。”
包思慕心口一袭，眩晕感袭来，她几乎无意站稳，脸色又惨白一分：
“昨晚……紫藤花架下的约定，你没来，也是因为纪梵音？”
水清尘淡道：
“是。”
包思慕闭上眼睛，心脏紧紧地揪在一起，痛彻心扉。
她长长的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张开眼睛，毅然决然的看向水清尘：
“水清尘，其实，我对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