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窗户被大力甩上,墙面都跟着一震。
纪梵音怒气冲冲的转过身,一抬头,恰好撞上水清尘深沉的目光,不由的一愣,忘记了生气。
下一秒,她局促的低下头,不敢看水清尘的脸。
糟糕!
她的巧媳『妇』儿形象,还没开始伪装,就已经破裂的粉碎。
心虚的『摸』『摸』鼻梁,纪梵音冲水清尘咧嘴一笑,解释道:
“尘尘,你别误会,我没有暴力倾向,主要是那个凤逍遥太欠揍,是他先招惹的我。”
水清尘无声的看着她,过了片刻,他移开视线,似闲聊般问起:
“你落水,是因为凤公子?”
纪梵音一边活动肩膀,一边往桌边走。
刚才摔东西的时候,她一不小心扯动到肩上的伤口。
“一半一半吧。他跟我搭讪,我俩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不过,他不是我的对手。”
肩膀不舒服的耸动,她满是怪异的嘀咕道:
“他背着剑,应该是个剑客,一个闯『荡』江湖的剑客,居然会相信我失忆的鬼话,呵,奇葩。”
水清尘陡然失笑——她自信,落落大方,和人说话的时候,习惯直视对方的眼,哪怕是演戏,她也是轻灵可爱,眼中干净无暇。面对着她,凤逍遥会质疑,那才叫奇怪。
不过,水清尘也不打算提醒她,看见她一直在不停地扭动身体,开口问道:
“你肩膀怎么了?”
既然被他看出来了,纪梵音也就不掩饰了,她『揉』着肩膀,随口说道:
“刚才摔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伤口了。”
“伤口?”水清尘一惊,心顿时提起:“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疼不疼?”
水清尘关切的眼神,紧张的神情,让纪梵音茫然的愣住。
她『迷』『惑』的问:
“你……你在问我?”
“当然是在问你,这里就只有你和我。”
水清尘心里莫名掀起一丝不舒服的感觉。
她看到花灯的时候,她扔掉他拐杖的时候,她握起他的手的时候,主动又充满了期待,好像恨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水清尘是这么以为的。
然而,她受伤了,却只字未提。
“为什么不说?”水清尘忍不住的问。
“说?”纪梵音困『惑』的眨眼:“说什么?”
“你受伤了,不是吗。”
纪梵音大脑飞快的运转,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她吃惊的睁大眼睛。
自九岁离家,她受伤的次数,多到难以统计。
有一次,她的小腿受伤严重,伤口处,隐约见骨。
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抬起下巴,用疼得颤抖的声音,回对方一句——
公平决斗,败,就败了。
现在,她一没流血,二没疼到四肢抽搐。
水清尘却紧张到眉头紧皱。
纪梵音心口发热、发涩,眼睛也开始跟着变得很奇怪,酸酸的,热热的,模糊了。
她愣愣的望着他,眼眶有些红,小小的人,『迷』茫又委屈的凝望着他,水清尘心里不由的更心疼了,小心翼翼的按压她的肩膀,寻找伤口处,关切的低声询问:
“这里疼不疼?这里呢?如果我碰到伤口,你就喊一声疼。”
水清尘地毯式检查,反反复复四遍,她还是一个疼字都没喊。
水清尘心里先是诧异,然后,眉头越皱越紧。
每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锁骨下方胸口上方的位置时,她的身体都会不自主的轻轻颤抖一下。
她有伤在身,却泡在冰冷的河里那么久,之后,又和他一起乘坐天莲灯,她开心的手舞足蹈,她……
一股闷气,在胸口流窜,情绪化稍稍『露』出片刻,水清尘已经习惯『性』的压下,淡淡问道:
“小音,为什么不喊疼?”
纪梵音张嘴,下意识想反问,为什么要喊疼?
话到了嘴边,迎上水清尘的眼睛,她敏锐的感觉到,他在生气。
可为什么又生气?
思量又思量,想到一个可能,她唇瓣微启,微弱的声音,难以听清:
“……疼……”
水清尘观察着她的表情,没有反应。
纪梵音笑容顿时一垮,『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眶里有眼泪打转:
“疼……疼的不要不要的。”
水清尘不相信的斜她一眼。
她嘴里喊着疼,眼睛却异常的亮。
水清尘不由地叹了一声,发现自己还是不了解她,但,还是担心的问了一声:
“哪里疼?”
“肩膀疼。”
“肩膀?”
“肚子也疼。”
“肚子?”肚子怎么会疼?
水清尘还在疑『惑』,又见她捂住屁股。
“屁股也疼。”
“……”水清尘无语的盯住她看。
“还有大腿,小腿,脚踝,脚趾头,手指头,心口也痛痛的……”
水清尘忽觉太阳『穴』有点抽疼:
“还有吗?”
纪梵音咬住嘴唇,再仔细仔细的想:
“没了。我也有打赢的时候的。”
水清尘诧异的抬头,看她:
“打赢的时候?”
纪梵音“嗯~”了一声,得意的扬起下巴:
“这两年,我几乎没有败过,都是我打人的份儿。也就头两年,我刚入江湖,才九岁,自然是吃亏些的,伤的也多。”
水清尘眉头慢慢皱紧。
她灿烂的笑脸,像针一样,扎的他胃疼。
没错,是胃……
被她气的胃疼!
“你刚才为什么不喊疼。”他问。
纪梵音撇撇嘴,回答的一脸坦然:
“没想起来。”
水清尘修长的手指,按压抽疼的太阳『穴』: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喊疼?”
纪梵音耸了耸肩膀,既认真,又无奈:
“我觉得,我要是再不喊疼,尘尘你又该生气了。”
水清尘眉头轻微抽动。
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她和他之间好像隔着一条沟壑——无法沟通。
这时,纪梵音拽住水清尘的宽袖一角,往下扯了一下:
“哎,尘尘,换我问你。”
水清尘抬头看她,还没开口,就先听到自己无奈的叹气声:
“你问。”
纪梵音疑『惑』的睁大眼睛,凑到他面前,像是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尘尘,你为什么要让我喊疼啊?”
“人是血肉之躯,受伤,就会疼,疼,就会喊出来。小音,你有伤在身,为什么要一直忍着不喊?”
为什么……
纪梵音在心里问自己。
一个画面,在她的脑海慢慢浮现——
那天,大雪刚化,刮着刺骨的寒风。
说话的人,周身散布着淡漠的气息。
他的眼中,是毫无温度的冷意,锋利而冰冷,拒人千里之外。
他淡漠的声音,好似能把人心给冻住。
他说。
如果你想哭,不要让我看到,我会尽量忘记,你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