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就在京城安顿下来。
因着师父陈绣娘有孕在身,行动不便,英娘对着家务事多有看顾。帮着忙里忙外打理着小院子,也不放心出门找工。
陈绣娘因着家里有了人气,这些时日的气色倒是比初见时好了许多。但毕竟遇到这样大的事,妇道人家也没得抓罗,心里还是没底。每天英娘虽尽量地劝她多进食,但收效甚微。人还是瘦的厉害。
这日,陈绣娘找人帮忙的事终于又了眉目,但还不待人高兴。就给了坏消息,原来是对方的后台太硬了,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法子与之抗衡。
最后,来人指了条路,说让陈绣娘去监狱看看人,塞点钱,让人在里面好过些。
在外人面前,陈绣娘还绷着,仔细听了些话,待人走后,整个人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幸好有英娘扶着,不至于滑落倒地。
英娘瞧着抱着肚子发呆的师父,怕她一时想不开,劝道:“师父,你得振作起来啊。没到最后,谁也不敢妄下断言,指不定还有什么转机。”
一直躲在屋里的阿福,此时也跑了出来,看着陈绣娘这样子,拉着人,唤了声:“娘。”
女儿的唤声一下子惊醒了陈绣娘,勉力对女儿笑了声,说了声没事。然后又对英娘说:“对,还没到最后呢,我不能就这样丧气呢。得好生琢磨琢磨,大郎还在里面等着我呢。”
然后又说:“对,我还要去看看大郎,这都好多天了,还不知道在里面有没有受苦。晚上这么多冷,有没有挨冻。”
陈绣娘说着,又吃力的站起来,扶着桌沿站稳了后,插着腰准备回房收拾东西去。
颤巍巍的样子,看的英娘心惊。连忙上前扶着人往里走。走到一半,陈绣娘又停了下来,扶着以手扶额,然后又往外走:“不对,我该去买点菜回来做点吃食,里面肯定吃不好。大郎最爱吃巷口那家烧鸡,我得去给他买才行。”
说罢,陈绣娘竟然真拉着英娘往外走去。
英娘连忙拉着人,道:“师父,别慌,咱明天才去,买烧鸡的事不急。迟一点去定一只,明早去拿就成。”
陈绣娘抬头看着英娘,思绪一时有些混乱。
英娘瞧着师父这样,不敢让她再走动了,于是连忙连哄带骗地把人带到屋里睡觉,又嘱咐阿福守着人。
……
第二天一早,英娘一早起来帮着做了饭食,留够了家里早饭需要的,其它都打包起来准备带着去瞧人。
今天,陈绣娘怕今天去见丈夫,让人担心。便认真梳洗,打扮了一番,打眼一瞧,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起来。
阿福年纪小,不适合带到那地方去。陈绣娘原本打算把人送到隔壁,让人帮忙看着。可阿福犟着要留在家里,等着英娘和陈绣娘回来。陈绣娘坳不过人,只能同意了她。
早饭桌上,担心中午两人回来的晚,英娘又特意留了饭菜在锅里温着。然后瞧着陈绣娘只顾喂阿福,便劝道:“师父,你自己也多吃一点。我们一会去的时间可长了。”
陈绣娘摇了摇头,道:“我刚才是真吃够了,现在是一点也吃不下去了。”
这话也只能骗一骗阿福,英娘刚才是盯着陈绣娘的。人不过是吃了半个饼子,喝了点粥而已。人还怀着孩子呢,这点哪儿够。
可人真吃不下,也真是没法子了。英娘只得带上些好克化的吃食,以防陈绣娘路上饿了,有能填肚子的。
早饭后,师徒二人拎着东西出门。因着陈绣娘大着肚子,特意找了骡车在巷口候着,送两人去衙门。
走了有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了关押人的衙门外。陈绣娘硬塞了几块银子,守着的衙役才松口让二人进去。
进去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看到关押赵大郎的地方,衙役开了门,又叮嘱二人不可久留,就把地方让给了三人。
赵大郎正坐在地上发呆呢,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抬头一看,居然看到了身怀六甲的妻子,一时之间激动异常。连忙起身快步走向来人。
要靠近时,又想着自己现下的情形,不易接触孕妇,又连忙止住了。
反倒是陈绣娘一步上前,拉住了丈夫,唤了声:“大郎。”
赵大郎一听妻子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难受起来,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脏的很。”
说罢就想挣脱陈绣娘拉着自己的手。
陈绣娘紧拉着丈夫的手,不让人挣开,道:“我不,我就要拉着你。”
英娘瞧着二人似有话要交待,便悄声地退了出去,等着陈绣娘。
也就半个时辰的样子,陈绣娘才在衙役一再的催促当中,依依不舍地走了出来。一路走,还一路回头。
赵大郎守在牢门边,看到妻子回头,就用手催促着人赶紧走。
出来的时间,花得比进来的时候长。可惜任由陈绣娘再怎么磨蹭,还是走到了衙门外。
陈绣娘一路走来都狠抓这英娘的手臂硬撑着,一坐上马车,人就卸了力气,一下子就萎靡起来,不复刚才的精神气。
英娘担心地问道:“师父,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陈绣娘眯着眼睛,沉默地摇了摇头。
英娘也不好多问,只能看顾着人,免得有事。
骡车载着两人慢腾腾地往回赶,两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到了巷口,骡车进不去,英娘只能扶着陈绣娘小心翼翼地往院门走去。经过走到半道上,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阵阵女童的哭声。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快步往家赶去。
走到院门,原本嘱咐阿福好生关好的院门大开,还没走到里面就听到里面的哭声越发凄惨。
两人来不及关门,就直奔院里。
院落中,阿福正抱着一老妇人的腿嚎哭呢,那人手里正抱着英娘的包袱,但从那鼓鼓的状态来看,里面铁定还包了些其他物什。
阿福人小,但是力气是有,那妇人被抱了腿,一时又使不上力,手上又舍不得放下怀里的包袱,两人一时便僵持了下来。
陈绣娘吼道:“张铁花,你干什么呢?”
然后上前准备去拉人
阿福听着娘亲来了,便立即放开手来,那老妇人收力不及,一个踉跄,摔了个屁股蹲。痛地在地上一声高,一声低地叫唤起来。
陈绣娘拉开抱着自己的阿福细瞧了一眼,见人没有大碍,才转头说道:“张铁花,我警告过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要不然会给你好看的。”
听了陈绣娘的话,张铁花讪讪地,但又想到这家里已经没了主事的人,顿时又神气起来:“哼,陈大梅,你以为还是当初啊。我可什么都知道了,你男人被抓进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张铁花说完,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但是都这样了,也没松开手里紧紧抱着的包袱。
“你们孤儿寡母的,指不定被人骗呢,还不如我把这些值钱的拿回去。给你妹子弟弟的,也好过给外人不是?”张铁花边说,便拿骨碌碌乱转的眼睛扫视了一遍英娘。
陈绣娘气道:“你放下,这些东西是我家的,你凭什么拿走,你敢拿,我就报官了。”
张铁花仗着陈绣娘身子不便,越发趾高气扬:“嘿,报官?”
“你告去吧?你出去瞧瞧,老子拿女儿的东西,看看犯不犯法。你出门去问问,看你占不占理。”
“你倒是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管管我们,可怜你弟弟年龄已大,还讨不上媳妇。”
“我这娘虽然不是你亲娘,可你弟弟可是你亲弟弟啊。陈大梅,你这么狠的心,活该你男人被抓。”
张铁花说完,啐了口陈大梅,抱着包袱就准备走人。
“站住,不准走,再走我就报官了。”英娘出声阻拦。
“你谁啊,我家的事要你管?”张铁花不料有人还阻拦自己,不耐烦地问道。
英娘又瞧了眼,的确是自己的包袱:“你家的事,我一个外人当然管不了,但现在你拿的是我的东西,我自然要管。”
“嘿,你想钱想疯啊,这东西是我女儿家的,空口白话的,你说你的就是你的啊,笑死个人。”张铁花白了英娘一眼,好笑地说道。
说罢,便不理人,直冲冲地往门外走去。
英娘一个健步上去,止住了她的去路:“我说了,我的东西你要放下。”
张铁花哪把这阻拦放在眼里,一个蛮力就冲向英娘,想把人撞开,没成想刚一过去,手就被英娘给拿住了,英娘一反手,就把她的手给别在了身后。茄子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张铁花顿时就感到手腕要断了似的,这下是十足十地嚎叫起来。
英娘压低声音,在她耳旁问道:“现在还能好好说不?”
“能能能。”张铁花忙回。
英娘见状,松了她的手腕,夺回了手里自己的包袱。
张铁花见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好东西被人拿走了,心有不甘地盯着英娘。
“跟你说东西是我的,你还不信。你说,这东西是不是你从南边的屋子里搜刮来的?”英娘诘问。
这东西自然是从南边屋子拿的,张铁花顿时有些气短,但还是争辩道:“这也不能说是你的啊?”
“那我还知道,你这里面有三件家常衣裳,以及二十两碎银子吧?”
“你,你……”张铁花这下是相信了这东西是英娘的了,色厉内荏地说道:“你的东西,给你就是,我还不稀罕呢。”
张铁花见大势已去,自己也讨不着什么好,想着来日方长,便准备先回家再说。
“我说了,我的东西你要留下。”英娘又道。
张铁花正准备离开呢,结果听到英娘又说这话,心里一下就慌了,气弱道:“你东西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英娘拿着包袱,踱步上前,走到张铁花身前,道:“你最好把你拿的东西给交出来,如果见官就不好看了。”
“依据大周律,偷盗可是重罪,是要判黥刑的。你要考虑清楚。”
英娘说完,见张铁花脸色露出挣扎之色,又道:“那边的屋子,你女儿租给了我,你进我屋里偷盗,又一再狡辩,性质可比一般的还要恶劣,这一旦叫官,可没谁能救你呢。”
张铁花一张黑脸涨的通红,双手紧握,末了,犹豫再三,终是从怀里掏出了银簪。瞪了一眼英娘,憋着一口恶气,正打算把银簪仍在地上。
“对了,如果这物件有磕碰的地方,一样要把你你送官去。”英娘警告道。
张铁花只得把簪子递给英娘,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