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宅邸内霎时寂静。
是片刻间的惊愕无言。
而在这一瞬惘然后,桌前三人立即相视一眼,便见彼此眸间皆有光亮数点,脸上神中也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几分喜色。
窗前棋盘旁的鸩晚香眼见这三人的模样,倒也没有多言什么,只是平淡地眯了眯眼,瞥向了坐于案桌另一头的鸩泠月,看着她那垂首喝茶、默不作声的乖巧模样,忽然玩味一笑,稍稍扬起了唇角。
“太好了。”
就见殷少闭目长舒了口气,紧握着长枪的右拳稍稍松了些许,应是为王满修还是王满修而感到了几分安慰——至少如此一来,今后咱殷家便有这‘始皇转世’坐镇了不是?
“唉!真不愧是满修阁下。”
司马先德亦是不由得仰赞叹几句,冲着白衣敬佩地拱手道:“阁下这份有始有终的觉悟,竟是能胜过那始皇帝的精魄意志,我司马先德佩服、佩服,实在佩服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司马先德打小就没怎么恭维过他人的缘故,还是因为他平里都是幅闲散游子样……轮到这会儿他总算端正一回,认认真真地拱手行个礼了,表达几句肺腑之言,倒是又显得好生别扭,宛若是在说阳话来了。
秦玉骨掩唇轻笑,没有出声。
王满修抬手冲着司马先德回了个礼,笑道:“先德,你以后还是就唤我满修吧。”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司马先德恭恭敬敬地再行一礼,答道:“晓得了,满修阁下!”
王满修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其实,这事跟小生的觉悟没有关系。”
他轻吸一息,平缓了些中痛楚,神色平静地冲前三人道:“是始皇帝放弃了他原本的念想,转而以那三分精魄救下了小生的神魂后……才令这会儿的小生,还是小生了。”
音落,吐息。
王满修说得不快,也毫无遮掩隐瞒。
就见前三人听闻此番解释,是再度面露惊色,颇感意外地眨了眨眼,是从未曾耳闻过此等事——想来也是,依照鸩晚香的说法,她也是直到今早王满修睁眼之时
,才看出王满修还是王满修的。既然鸩晚香不晓得,眼前这三人自然也定是不会晓得了。
而至于这‘三分精魄转世’一说,要不是王满修确实天赋异禀、要不是做这事的是千古一人始皇帝、要不是说这话的是当今奇门三圣之一、要不是鸩晚香是能活上百年的妖族玄师……这‘三分精魄转世’一说啊,还真没人敢信。
死百年后还能将自己的精魄一分为二?
还能再用这三分精魄来夺舍转世?
甚至还最后变卦牺牲自己?
这也太扯了罢!
奇门虽玄奇,可无论是殷少、司马先德、还是秦玉骨,可是真真正正的从未耳闻过这等玄奇的。
但它就是真的有了。
“嗯……嗯。”
殷少故作沉稳的点了点头,强迫自己彻底接纳了这一玄乎说辞,再是疑惑问道:“可为什么,那位始皇帝要如此做呢?”
他旁的朱裙与紫袍似乎也都同样在意这点,都纷纷聚精会神地望向了正准备作答的白衣。
便见王满修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我也不晓得。”
是个无可奈何的答案。
却是合合理、令人信服。
毕竟,那可是始皇帝。
“咳咳……那话说回来罢。”
殷少轻咳两声,将屋内差点又要归于寂静的气氛给扯了回来,接着抬眸向王满修问来:“这次,可有把握?”
王满修怔了怔。
他晓得,‘这次’指的是‘杀一人’之事。
但他还是稍稍一怔。
然后,垂眸望掌心,紧紧握拳。
“没有了。”
是个无可奈何的答案。
却也没有那么意外。
便见殷少、司马先德、秦玉骨三人相视一眸,默然无言。
他们都看见了昨晚那道好似有千丈之高的浩然剑气。
他们亦都清楚现在的自己在这道剑气前站不到一瞬。
他们更是看见那个女人安然无恙地走出了真煌城门。
又有谁还
敢再说自己有把握杀死她呢?
没有了。
没有把握。
也没有谁。
恐怕只能等扶流自己气数殆尽,命星熄灭,步上归天——
“怎会没有?”
忽有一声妩媚莺言,自那镂空花窗前起。
五人惊而抬首。
是殷少、司马先德、秦玉骨、鸩泠月。
还有王满修。
就见姹紫艳丽的鸩晚香美人侧坐于窗旁,柔顺的发丝垂至前,两只纤细绵柔的手指玩弄着一枚白色的玉棋子,一对柳眉稍稍挑起。
“怎会没有。”
她淡淡地重复了遍自己方才所言,让眯起的眸光落在了白衣的上,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还有那招【叩王庭】吗?”
王满修挑眉一顿。
叩王庭?
哦,叩王庭,他的杀招,奇门九等中的第一等,是可心随意动、一剑摧山的最强奇门之一。
王满修当然不会把它给忘了。
只是……
那凝林山上,十成契运的叩王庭杀不死她。
昨夜真煌城里,有剑青禾的叩王庭亦难伤她。
又怎能……还算是有‘把握’?
王满修沉默片刻,侧朝着鸩晚香拂袖拱手,沉声道:“鸩家主,只怕小生的叩王庭并不足以当此大任。”
鸩晚香听闻此言,便是晒笑两声,启唇道:“是啊,你的叩王庭,是不足。”
“可又是谁告诉了你,这【叩王庭】是你的呢?”
王满修微微一愣。
他望着鸩晚香的玩味神色,听着她话语间的言外之音,再结合自他重新睁眼到坐于此刻的所有见闻,忽然想明白了些什么。
莫非,这【叩王庭】是……
“它是那个人的奇门。”
“它是要一式杀千人的奇门。”
“它是玉皇之下无敌手的奇门。”
就见鸩晚香微侧过了首去,抬眸望窗外,望那云霄金阳。
“天上王庭七座,你只叩得开第一扇,自然是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