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这句话,就把皮特给堵死了。
继续往下说,没准尼尔会反过来坑他;不往下说,似乎他又自讨了一个没趣…
就在这时,奥尔菲特家的房门又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干瘦少年:“你们好,请进来坐坐吧?”
“在外面看着点,有什么动静,立刻通知我们。”尼尔想了想,转头对水手们交代了一句。
“放心吧头儿,我们可不想死在这儿!”几个水手嘿嘿一笑。
“请进吧?”尼尔这才看向皮特。
“请。”皮特微微歪了歪头,却不客气的率先走进小楼中。
“请坐,两位先生…”少年陪着他们进门,有些坐立不安问道:“我们…马上就要去加莱吗?”
“对,只是度假,一周,或者半个月。”尼尔回道:
“我们会在这段时间里,抓紧查清楚,是什么坏蛋要刺杀奥尔菲特先生,弄清楚情况,你们就随时可以回国了。”
“是…是这样啊…”听说只是离开一周或者半个月时间,少年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你是小科赫吧?”这时,皮特突然开口问道。
“呃…是的,皮特先生。”少年连忙回道。
“奥尔菲特先生跟我说过,说你的成绩很优异,很快就能去莱顿大学进修了。”皮特笑眯眯回道:“你打算读什么专业?”
“呃…”少年挠了挠头:“我想学…算术。”
这年头的大学,其实只有五个大类,文学、法律、医学、神学跟哲学;其中数学、音乐、天文甚至是物理学,都包含于文学之中,少年想学算术,显然得去文学院。
“算术很不错,是吧?”皮特转头看向尼尔:“可以帮上很多忙…”
“对我来说都行,我是粗人,对学问人都是尊敬的。”尼尔慢条斯理回道,这话还揶揄了皮特,23岁就当上voc总事务官的皮特,没有读过哪怕一天的大学…
总觉得说什么都跟尼尔不对劲的皮特,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不过,他也知道,比起安德森,阿方斯似乎更青睐这个年轻人…
“科赫,别愣在那里,快来帮帮忙…”这时,楼上又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一个包着头巾的荷兰少女出现在楼上走廊处,对着少年招了招手。
“哦…好…”少年连忙跑上楼去。
尼尔抬头望了一眼少女,又瞟了一眼上楼的少年,这才站起身来:“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谢谢…”少女打量了尼尔一眼,脸色微微一红,转身就跑回屋子里帮忙了…
尼尔望了空荡荡的走廊一眼,这才重新回到沙发上,看着皮特,他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您听说过波兰的事么?”
“波兰?”皮特眼皮一跳:“您指的是?”
“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我们有两条从波兰运输小麦的商船,在波罗的海被瑞典人截了。”尼尔不紧不慢回道:“杰拉德先生说,是您的指使的。”
“这安德里斯先生,还真是懂得贼喊捉贼啊…”皮特同样是面不改色,就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依您看,这船有没有可能弄回来?”尼尔似笑非笑问道。
“哦?”皮特眼睛微微一眯,阿方斯都懒得提的事,尼尔这是找自己闲聊,还是真想搞一份功劳?
“我一个朋友,埃夫里森,他当时就负责护航的工作。”尼尔一副闲聊的语气:
“这船丢了,他这心里过不去,总觉得阿方斯先生不愿意再重用他了,唉,您说这事…”
“是埃夫里森船长啊?”皮特笑眯眯的点点头:“还是您讲义气,还在为他着想。”
“谁说不是呢?兄弟一场,总不能看着他就这么颓废下去。”尼尔耸耸肩回道:“您看,这事能不能办?只要能办妥了,埃夫里森肯定会重谢您的!”
“客气了!客气了!”皮特摆摆手:“都是为阿方斯先生做事,这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这波兰的事,我略有所闻,但毕竟是安德里斯先生的手笔,要查清楚脉络,还有点难度;
您要是信得过我,交给我来办,我保准,给您跟埃夫里森船长,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当然信得过!”尼尔哈哈大笑起来:“那这事就拜托您了,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您只管说!”
“客气!”皮特笑眯眯回道,眼珠子一转,就借坡下驴,又问了一句:“这次过来,您方不方便去一趟鹿特丹?”
“哦?”尼尔眉头一挑:“是您的家人?”
“对,我想着,这事也是赶早不赶晚。”皮特点点头,虽然现在把家人撤了,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风险,但不撤,没准就被约翰德维特给拿捏了。
“这没问题啊,不如这样,我们先把奥尔菲特先生一家送上船,我跟您去鹿特丹,我会再安排一条船,明天入夜就走?”尼尔想了想,给出另一个主意。
“这…”皮特眼珠子又是一转:“也行,那可就拜托您了!”
“不用客气,应该的!”
阿姆斯特丹,比克家族府邸。
送走了深夜来访的霍根霍科,安德里斯却不急着睡觉,反而是让人把睡着的儿子叫过来,自己则倒上一小杯琴酒,坐在沙发上沉思着。
“父亲。”门外传来杰拉德的声音。
“进来吧,孩子。”安德里斯回了一句。
杰拉德这才推开门,走进了安德里斯的书房,此时的他还穿着睡衣,有些睡眼朦胧:“听说霍根霍科先生来了?”
“对,刚刚离开。”安德里斯点点头:“坐吧。”
“您让我过来?”杰拉德揉了揉眼睛,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巨大的身躯把沙发挤的满满当当!
“他过来,一共聊了两件事,一件是股票,还有一件,是皮特。”安德里斯揉了揉额头,拿起旁边的烟斗,抽了一口。
“皮特?看来他投奔阿方斯先生的事,是真的了?”杰拉德顿时一个激灵,什么睡意都没了。
“不错,霍根霍科先生过来,就是希望我们出手,把所有事情平稳过渡。”安德里斯叹了一口气道。
“平稳过渡?怎么个平稳过渡?”杰拉德就有些奇怪了,阿方斯手里是有多少筹码?
“阿方斯先生手里有大量的voc股票,除了交给我们的,安特普手里还有一大笔,大概有几百万荷盾的voc股票。”安德里斯回道。
“安特普?”杰拉德倒抽一口凉气:“不是他…把皮特的消息告诉姑父的吗?”
“呵…”安德里斯冷嘲热讽起来:“也就是约翰这个傻瓜,才会相信安特普这混蛋。”
杰拉德顿时明了:安特普,其实是阿方斯的人!
没错,安特普给约翰德维特送了信,可那压根就是阿方斯授意的;所求的,也不过是断了皮特的后路,让皮特踏踏实实的为他所用!
“那父亲的意思是?”杰拉德想了想问道。
他其实也知道,安德里斯并不愿意这么被阿方斯拿捏着;可阿方斯的计划仍然在推进着,安德里斯的余地却越来越少了!
“我们是荷兰人,他是法国人,他永远不会信任我们。”安德里斯叹了一口气:“同样的,我们也不能指望,他永远会帮我们。”
杰拉德同样苦笑起来。
安德里斯说的是大实话。
本质上,他们跟茱莉亚一样,只是阿方斯手里的一枚棋子;当他们有价值,阿方斯就利用他们,等他们失去价值,恐怕被弃之敝履。
而眼下,阿方斯想要拥有更多的财富,并把目标选在荷兰、选在voc身上,他们要么当棋子,要么当拦路虎…
可拦路虎那么容易做?不容易,皮特这头拦路虎,转眼之间,也变成阿方斯的狗。
而这,正是安德里斯左右为难的原因,他选择当棋子,他还有一定得自主权;选择当拦路虎,没准会被拔了牙、打断腿,训成最听话的狗!
“他不但不信任我们,甚至做好了我们反水的准备。”安德里斯又道:“你说,我又能怎么办?”
“父亲,我之前在加莱的时候,阿方斯先生就说过了,姑父连任的可能性,是100%。”
杰拉德想了想回道:“这也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挤掉姑父。”
“对,你说过了,可你忘了他后面那句话。”安德里斯叹了一口气:“如果约翰输了,他此前的承诺都无效;但如果他赢了,一切的承诺,就不得不去履行。”
“那也是姑父的承诺,与您无关。”杰拉德想了想回道。
“不,如果他这次输了,就与我们无关,但如果他赢了,就有。”安德里斯摇摇头:
“只要他还在上面,我们就有求于他,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当他没办法完成他的承诺时,他会怎么做?”
杰拉德顿时脸色一苦,他比安德里斯更了解约翰德维特,必要时刻,这一刀,就会砍在安德里斯身上…
“你知道的,voc的官司,只要他一天不点头,这件事就一天不会结束。”
安德里斯又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没有多少股票了,损失并不大;但失去voc,我们会失去很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