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缺神情很平静,而大家都极为专注地听着楚怀忠的回忆。
楚怀仁此时叹惜说道:“当时我们回到枭城之时,已经换了主人,也就是现在枭城王已上位,当然期间我们也联合过江湖上的朋友,且还托了一些政权上的友人,该用的关系都用尽了,全力想追知伯侯他们的善后之情,可是一切涉及枭城最高核心,我们只是江湖人都无法实现一二,只知道政权斗争,伯侯全府上下全部惨死,当然,我们也想过为伯侯报仇,可是王权永远是王权,我们江湖中人是很难去触碰的,当时那几年,只要有关乎伯侯事件的风吹草动,政权强压之下毫无起色之余,后来我们便换了一种方式,既是不能硬碰硬,不如慢慢渗透进去,让其内乱崩裂,不过这种方式需要时间,但是我们深知王权斗争是必然存在的,只能通过王权之争方能瓦解王权之势,进而从中暗合而机动变化的进行策动,于是这么些年来,我们便与最高权力的南鹞侯与西鹫侯明合暗潜的进行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就是等待时机的到来,果不其然,南鹞侯首当其冲。”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楚怀义又接着说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虽然都在努力地运作及等待时机,但是枭城王却把枭城治理得繁盛无比,一直以来邦泰民安的,发现当时就根本没有机会渗透去周旋。直到六年前发生了一件东鹰侯爷遇害的事件,以致枭城王抱恙疏政,各大权贵势力才开始异象滋生,当时我们就想,机会越来越近了。不过期间我们也在不断的反思与拷问自己,我们还要不要为伯侯爷报此大仇?”
楚怀义突然一句问出这样的问题,把大家都震惊了,尤其是袁缺。
他接着说道:“说心里话,政权的争斗与更迭我们是无法左右的,其间的是乎没有错与对的具体界定,哪一朝一代没有血的洗炼,不论谁来做一城邦之主,只要一城一邦的繁荣昌盛,老百姓安居乐业,便是最好的局面,平心而论,枭城王做到了,海宴河清,空前盛世,如此之安乐大观,为何要去改变或者搅局呢,其间权斗之后的血海深仇固然刻骨铭心,但相较于老百姓的盛世太平日子,是不是以大局为重呢?当然,前面那么些年我们选择了盛世太平,一切开始变化之后,便是东鹰侯爷的意外遭害,让原本几乎平静的池水再起掀起了波澜甚至巨浪,枭城开始暗流涌动,势力割据,明争暗斗,因为枭城王一颓然,那么一切便变了,新的权斗便又开始了。”
楚怀义说了这么多,说到此时,他突然感自己是不是话说错了,或者有些不该说的也说了,所影响大家的心理,尤其是袁缺的心理感受。
可是袁缺却以赞许的目光看着三兄弟,听得特别认真,而且期间不断地点头附和。
突然之间都没有说话了,袁缺却淡然一笑,说道:“我知道其中的故事千转百回,但是三位大哥说得极情极理,实不相瞒,小弟有些欲罢不能……”
袁缺的眼神投向楚氏三兄弟,意思是希望他们继续说下去。
楚怀忠很歉地对袁缺笑道:“三弟是耿直之人,不过言中之意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我们对伯侯的缅怀还是一如既往的,只是在等待时机,而袁兄弟既是伯侯少主,那么这才是我们等到的最好的机会。”
袁缺说道:“楚大哥,你们三位仁兄大情大义,格局放眼天下,这已是令小弟深感钦佩了,你们才是真正的江湖豪杰,事情看得很透彻,既不舍江湖道义,更能着眼于庶民,何其难得,我完全能理解你们的所思所及计划,能有识得三位大哥,此乃我们之福。”
楚氏三兄弟忙起身,向袁缺还礼。
楚怀忠突然对袁缺说道:“袁兄弟,你们随我来!”
大家随楚氏三兄弟往更里间走去,绕过一很奇怪的回廊,来到一个极为隐秘的侧墙之前,而楚怀忠在墙面的一个极为不明显的青砖石之上一摁,突然墙面自动裂开了一道门。
大家随着他们走进去,面里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布置极为考究与精致,而在此暗室的主台前,竟然香火燃着,以致室内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
而袁缺第一眼便看到了案台之上摆着一块如灵牌一般的东西,上面赫然写着:尊伯侯之先灵位。
就是这么简单几个字,却深深触动了袁缺。
“袁兄弟,你看啊,这么多年了,我们兄弟一直为伯侯尊奉着香火,聊表我们这么多年来不争气的缅怀。”
袁缺深有感触,一时眼中似有莫名的湿润,他侧过身这时,他又看到了另一块牌,那里也是香火在烧着,牌上赫然写着:恩公乔无极福祚。
原来楚氏三兄弟还为乔元极立了长生牌,也是这么多年来虔诚的供奉着,此心此情,天地可表。
大家看到这些,不禁为楚氏三兄弟之心嘉许。
袁缺没有说话,走到两方牌前,诚心也续了香,拜了拜,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如此做了。
事罢之后,楚怀忠说道:“袁兄弟,几近拂晓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还是去安歇吧,来日方长,往后一切愿听袁兄弟差遣,而要听的事情,我们慢慢再诚言相告。”
大家都散了去,各自休息。
是日。
铁律司。
死牢。
西鹫侯独孤焕前来探监南鹞侯。
自进铁律司的那一刻起,时不待全程跟着。
进入最深处的时候,在一个暗无天日的黑牢门前停下了。
“侯爷,独孤炼就在此间!”
时不待说话很严肃,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独孤焕笑着说道:“时统领,有劳了,对了,你跟袁缺是好兄弟,最近有没有他的消息啊?”
这独孤焕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特意在开门前问了这一嘴。
时不待却说道:“侯爷,此间是深牢大狱,不宜多言其它!”
独孤焕笑了笑,在门开之后,便走了进去。
时不待吩咐下面的人先退下,然后他自己守在牢门外,不停地观察着四下……
独孤焕走大牢的那一刻,昏暗的微灯光不足照亮如此小牢的每一处,但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蜷缩在最深处的角落。
当独孤焕一走进来,还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因为里面臭气熏鼻,极为让人感觉到一股恶心感。
那个白色身影慢慢站了起来,然后慢慢走了暗角,一袭囚服业已脏得不可形容,双手双脚皆被铁镣锁住,走过来的时候还发出沉重的响声。
当独孤炼走到微亮之处,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一般,甚至连脸都被乱发盖了个全。
“这是我二哥吗?”
独孤焕不禁惊问道。
他这话带着莫大讽刺与嘲笑。
独孤炼哼哼地阴笑了一会,然后摇头尽可能让散在面前的头发分开,露出一张肮脏的脸,这个时候独孤焕才发现,原来独孤炼的脖子上也被锁上的铁镣套。
“我知道你会来的,不过比我想象的要迟一些!”
独孤炼虽然一身不堪,但是说话还是有些中气。
可是独孤焕却故意不接他的话,看着微光之下那散在地上的破碗残留的饭菜,便说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这是饭菜吗?这是给人吃的吗?还是堂堂的侯爷,他们怎么能如此对待,岂有此理!”
“行啦,老三,你就别在这里嘲讽于我了!”
独孤炼此时性情反而显得平静很多,不急不躁。
独孤焕轻笑了一声,然后向独孤炼点了点头,轻唤道:“二哥,受苦了,这般场景,不禁令三弟我心疼,哎,别误会啊,本侯是真心心疼。”
但他的语气与神态还真看不出哪来半点的心疼,这戏做得叫谁看着都有些假,更何况是独孤炼。
“行啦,有什么话直接说,反正都是一死,我也心里有了准备,只要你出现的时候,看来我的死期也将至了,不如直接痛快点。”
独孤炼说话显得很干脆。
“哎哎哎,二哥,你千万别这样想啊,好似是我故意来看你笑话一样,好像你的生死掌握在我的心中一般,可不能如此想,没有别的意思,毕竟兄弟一场,我是真心来看看你。”
独孤焕此刻的话说得很真诚的样子。
可是独孤炼根本就不愿多睬他,直接说道:“说吧,什么时候处决我?”
独孤焕突然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说道:“二哥,你可别多想啊,虽然你犯的是滔天大罪,但是父王那边却一直没有下文怎么对你的处置!”
独孤炼甩了一下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独孤焕,一副决然不信的表情。
“你不信啊?我最近三番五次的去过王宫,却都被父王因身子欠不是的理由给挡了出来,我又去找过绮萱夫人,夫人那边也是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复。”
独孤炼冷笑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么急想让我去死,不过也是,待我死之后,你可能才会完完全全放下心来吧!”
独孤焕微笑着说道:“我的二哥啊,你又误会小弟的意思了,我枭城自有法度,此事还轮不到我多言置喙,我只是想去求求情,看能不能免掉死罪,就算是最严酷的活罪能留下命来,也是我做兄弟的一份心意了!”
独孤炼突然爷头大笑起来,说道:“好一个三弟,真是好兄弟啊,竟然有这么好心,你叫我怎么不感动,行啦,你就别在这里假惺装腔作势了,说白了,只要我还站在这世上,我怕你的心一刻都不会安,只有我尽快死掉,你才真正高枕无忧。”
独孤焕还是保持微笑,说道:“二哥,你说你啊,总是以自己的心思去给别人下定义,你试想一下,你此罪必死无疑,我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惺惺作态呢?说白了,你现在已然是万劫不复了,就算免去你的死罪,你觉得你对我而言还有任何威胁吗?”
独孤炼被独孤焕的话刺激到了,竟然沉默了。
见独孤炼良久不语,独孤焕说道:“二哥,今日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你,此时此刻你就别想太多了,没有谁看谁的笑话,自古成王败寇,只是我们生在这样的王族之家,太多的身不由己。”
独孤焕看独孤炼还是不说话,他又接说道:“今日来跟你说说心里话,你可愿意跟我多说几句?”
独孤焕一副诚然的样子。
独孤炼此刻也没有什么好声气,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独孤焕说道:“二哥,你能实言相告于三弟我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夺权之心的?”
独孤炼直言不讳:“自省事以来就有!”
独孤焕说道:“二哥,实不相瞒,我也一样。想想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都活在老大东鹰侯的阴影之下,自老大出了不测之后,我们才算有了主动权,二哥,可有此感受?”
独孤炼没有作声,表示默认。
独孤焕说道:“只怪我们的大哥独孤煜太优秀了,所有的光环被在他一个人身上闪耀着,而我们的父王的眼睛就从来没有在我们身上停留过,何谈注目。说实在的,我心里自是一直不服气,不过这么多年来,也是隐忍与谦卑地苟且过来,还好老天自是有安排,说是天妨英才也好,说是命数那般也罢,原本应该成为枭城未来之主的老大独孤煜却突然之间夭亡了,当然这么好的一位大哥,对我们每位兄弟都关爱有加,从兄弟之心而言,也是万般痛心与可惜的,可是一旦摆在权势面前之时,突然发现这莫不是老天对我们最大的恩赐呢?二哥,你认同吗?”
独孤炼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瞟了一眼独孤焕,但是这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独孤焕说道:“父王四个儿子,东南西北,老大太过出类拔萃而早殁,老四一副病恹恹与世不沾的孤守者,而剩下就只有我与二哥之间的事情了,可不曾想,二哥还是太过于急躁,说白了,虽然这么些年来我们明争暗斗也有不少,但是却尚未来得及真正角力一场,你却落到了这步田地。”
独孤炼终于忍不住说道:“那不是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独孤焕轻笑一下,说道:“二哥,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虽然明面上因为你的失败而最终成全了我,可是你要知道父王金体欠安早已荒疏了邦政,现在一切主权却落在了绮萱夫人之上,不怕说出来笑话,你可知道绮萱夫人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而二哥当时举兵之时,也不顾一丝情意让把我们葬身在洞中,当时我还真的没觉得可怕,真正跟绮萱夫人从生死道上走了一遭之后,才觉得她宽厚大肚的表面之下,暗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她的冷静,她的布局,她的运筹帷幄,二哥,你可曾见识过她的武功,那才是……”
独孤炼抢断了他的话,说道:“看你说话间透露出的恐惧感,就算我失败了,那未来枭城之主的位置还不一定落到你头上?”
独孤焕摊开了双手,然后坦然地说道:“事实如此,我不会逞强地否认。因为我清楚明白,眼下的枭城真的全掌握在绮萱夫人手上,而且所有的权贵都信奉她,包括此次我来探望二哥,也是再三央求夫人,她才准许的,若没有她的首肯,我是见不到你的。”
独孤炼轻哼一声,说道:“不会吧,原来你是来找我一个将死之人诉苦的吗?”
独孤焕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哥,你就权当如此吧,也不知道找谁说这些话,压在心里难受。生在帝王之家,没有可以相诉的朋友,只有骨肉相残的兄弟,而事到如今,想来想去,也只有眼下二哥你最适合谈心了,别误会啊,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独孤炼说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传到绮萱夫人那里?赌它一个鱼死网破!”
独孤焕苦笑一下,说道:“我的二哥啊,你要考虑到不论我俩不论谁落到这种地步,谁还会有那份心去做那不济于事的挣扎,再说了,对于对绮萱夫人的敬畏,这本来就是心里话,就算她听到了,也没有什么啊,无非一些不痛不痒的牢骚罢了。”
听得出来,独孤焕心中还是有些忌讳之意,怕言之有失,所以尽可能的委婉一下。
“还有一个问题,事到如今,二哥不妨交个心?”
独孤焕突然转移了话题。
未等独孤炼说话,独孤焕便说道:“当年老大出事,是不是出自你的谋划?”
这问题一出,独孤焕原以来自己的二哥会有强烈的反应的,结果他错了。
独孤炼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轻轻轻地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