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望虽人在阵外,可身为主阵之人,对阵内的情况自然能够了如指掌。
就像苗新策所说的那样,驱尸门弟子的确深谙此道,入阵与两派弟子交手,只以灵尸进行干扰,从不亲身试险。
起初两派弟子见到驱尸门的灵尸,不免有些慌乱,还有两名弟子不慎被灵尸所伤,所幸还不至于危及性命。
很快两派弟子就发现对方增援并不算很强,他们未尝没有一战之力,当他们准备奋起还击时,却发现那几名驱尸门弟子带着他们的灵尸头也不回的跑了,偏偏他们还无法追击,因为对方似乎能够随意进出这座阵法,可他们却不行。
没一会儿,又有驱尸门弟子入了阵来,对他们展开突袭,而他们一旦准备还击,对方又会逃出阵去……
如此一来二去,两派弟子也终于明白过来,对方显然是打定主意不跟他们正面交锋,而他们当下又暂无破阵之法,索性分配出一支警戒的队伍,提防突袭,而剩下的人则原地调息恢复,并思索破敌之策。
可他们立刻又发现,身处这座阵法之中,竟然无法借修炼来恢复灵力,因为他们一旦开始修炼,所吸纳的天地灵气在入体的瞬间,就会被一股无形之力所牵扯出体外……
更令他们感到焦虑的,是没过多久,点墨宗弟子的墨纸人傀儡纷纷颓然倒地,变回成一张张残破画卷,那三名五灵派弟子通过止灵火符所施展的止灵火也纷纷熄灭……
两派弟子很快意识到这些情况必然跟他们所处的这座阵法有关,且这些法力消散后的去向,也都纷纷被这座阵法所吸收,此消彼长之下,他们破阵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他们由此也猜到了驱尸门为何只是几次三番的骚扰,却从不跟他们正面为敌。
等到他们灵力耗尽之时,恐怕他们就再难抵挡对方的下一次进攻了。
焦躁与不安撩动着阵内每一个人的心弦,一股恐慌的氛围随之蔓延。
苏望将阵里阵外的情况看在眼中,心里越来越感到着急,此时阵内的众人明显已经乱了方寸,而阵外的莫息声却是调度有方,不急不躁,让驱尸门弟子轮番休息,每次派入阵中的人数也从不固定,时多时少。
照此下去,最多再过半炷香,阵内的两派弟子就要被窃法阵和驱尸门的灵尸耗死,在这点上,苏望与莫息声的判断是一样的。
让苏望感到心急的原因有两点,一是阵内有人提出过是否要按照苏望之前留下的话,尝试从最薄弱的那处阵壁强行破阵,然而却遭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反对,第二点便是短短半炷香之内,苏望恐怕很难完成他刚才临时想到的新计划。
其实第一点无可厚非,在阵内的两派弟子看来,苏望是六鬼门弟子,他的话自然不可轻信,而第二点却是无可奈何,若不是驱尸门突然出现,苏望也不会出此下策。
照苏望原本的计划,这座窃法阵的“不稳定”,既是先前因形势所迫,也算是他蓄意的顺势而为,只要苗新策点头,他们离开此处,阵中的两派弟子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相信不难辨别苏望先前留下的话其实是真的。
可驱尸门这支队伍的出现,是苏望始料未及的,就如同先前五灵派突然加入战局那样,恐怕六鬼门这边事先没有谁能够料到。
半炷香很快过去,莫息声见一切如他所料,当即吩咐同门准备对阵内之人发动最后一次进攻。
苗新策适时走来。
莫息声笑道:“苗兄,看样子你恢复的差不多了,阵内的那些人都已是强弩之末,报仇的机会我可是一直给你留着呢,不必谢我。”
苗新策嗯了一声,这时秦傅也已叫来了苏望。
在苗新策和莫息声两人的命令之下,众人同时入阵。
阵内,五灵派和点墨宗的弟子们大多面色惨然,更要命的,是他们此时个个都十分虚弱,灵种几近枯竭,再无一战之力。
“苗新策!”五灵派的那名矮个青年见到苗新策终于现身,立时咬牙切齿,“你不得好死!”
苗新策悠悠道:“梁师弟,以前我们在火灵峰时,我就觉得你聒噪,师父也说过你话太多……”
高个青年怒道:“你住口!邪魔歪道,你不配喊这声师父!”
苗新策叹道:“曲师兄,平日你并非是话多的人,可今日也许是太激动了,若是刚才你跟梁师弟都像祁师妹那样,一心只想将我杀之后快,我大概早就死了……”
高个青年怒极,双手不住颤抖,然而却没再说话,因为他也不得不承认,苗新策说的是事实……
莫息声笑道:“苗兄,我虽听说过你是近年来唯一一个能潜入五灵派的人,但没想到这几位还是你的熟人呢?”
苗新策未做理会,莫息声也不以为意,续道:“有一句话说的好啊,蠢人死于话多,我师父常告诫我,杀人前少废话,装大爷装过了头,当心老天爷看不过眼,要遭报应的,但我这臭毛病一直没改掉啊。”
莫息声话落,拍了拍手,“好了,送他们上路!”
莫息声一声令下,驱尸门弟子纷纷操控着灵尸杀了过去。
莫息声一边驱使着他那整个队伍中唯一的一具血尸,一边朝苗新策喊道:“苗兄,你们下手悠着点,最好能给他们留个全尸啊。”
这句话无疑给五灵派和点墨宗的人们在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们都能想到对方此言用意何在,然而面对驱尸门弟子的进攻,他们却无力抵抗……
“动手吧,他们三个交给我。”苗新策吩咐一声,随后主动出击。
即便眼下苗新策伤势还未痊愈,可五灵派三人的状态明显更加不堪,故而苗新策以一敌三,反而完全占据着主动。
在这场可以称得上是一面倒的乱战之中,没人留意到有一个人悄悄后退了几步,随之消失在了阴影中。
不过片刻,点墨宗和五灵派的弟子就已死伤过半,苗新策这边也找到机会一掌打在矮个青年的胸口,这一掌之下,直接烧穿了对方的心口。
“梁师弟!”
眼见同门一个个丧命,高个青年陷入癫狂,吐出一口心血在掌间,用尽体内最后一丝的灵力,催动止灵火。
然而这拼上性命的一掌还未能触碰到苗新策,他便在途中摔倒在地,力竭而死……
“曲师兄!”少女悲呼一声,这时苗新策已然来到她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苗新策神情漠然,在掐断少女脖子的前一刻,以极小的声音说道:“至少我不会让驱尸门糟践你们的遗体,祁霜妹妹……”
少女颓然倒地。
苗新策手掐法诀,释放出三道火焰,分别落在三名五灵派弟子的尸体上……
“苗新策,你做什么?!”莫息声见到这边的情况,当即大怒。
苗新策沉声道:“不这么做难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先前我们说好的条件可不作数了!你毁掉的这三具尸体就当是你要的那两具,还有,他们身上的东西毁了也算你们的!”
莫息声话落,阵中变化再起。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凌厉且强大的气息,就在下一刻,他们头顶的阵壁上,突然凝结出一根根银白色的剑刃,数量之多,几乎将头顶的石壁完全遮挡。
随着这些银色利剑纷纷落下,这里便如下了一场“剑雨”,只在顷刻之间,绝大多数阵中的人被当场钉杀。
莫息声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周遭发生变化的瞬间,就驱使他那具血尸拦在了他的头顶,替他挡下了大多数剑刃,即便如此,他也被穿透血尸的两道剑刃所重伤,一道刺入肩头,一道则在他倒地后洞穿了他的腹部。
“是六鬼门!”这是莫息声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然而当他转头寻找苗新策的身影时,却懵了。
时下苗新策的境况也不比他好上多少,尽管同样是极少数在这场剑雨中活下来的人,可他身上也插着三道剑刃,若不是三道剑刃都没有刺在要害上,苗新策只怕早就死了。
“苗新策!这怎么回事!”莫息声怒吼道。
当苗新策转头看向莫息声时,恰好见到一道剑刃自远处的阴影中飞来,刺入莫息声的眉心。
苗新策猛地转头,看着从阴影中走来的一名少年,脸色剧变,心绪震动之下,咳出一口鲜血。
“是你!?为什么?”
苏望缓缓走向苗新策,可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环视了一圈,之后叹息道:“还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