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甚尔猜测得不算错误:
玩家的确有一个足以当作杀手锏的强力技能。可是,她不使出来,是因为玩家想要扮猪吃老虎,把大招留在最后耍帅吗?
不,是因为她没法使出来。
当玩家对甚尔伸出手,甚尔当机立断拉开距离,这个反应是正确的。
玩家使出那个能力所需要的必须条件,是“碰触”。
不甚熟练的暂用着五条悟身躯的玩家,在躲猫猫竞赛中根本不具备任何优势。
没看见持有“六眼”的五条悟都对搞伏击战的甚尔无可奈何么?更何况玩家现在还无法开启六眼呢!
甚尔也是看准这一点,不留余地的继续了下一波攻势。
他已在内心估算好了玩家的实力。再在其之后,甚尔预测过对方可能的行动,当然也已在脑中盘算出数十种对于“无法造成伤害”这道题目的解法。
本来甚尔就不是会与敌人正面交战的莽夫类型。身为经验老道的赏金猎人,玩家早已在原著中见识过他的谋略。
正因为是“伏黑甚尔”,五条悟才会败北。
如果小看了他的老奸巨猾,反而会吃上大亏。
与动画中相同的战术似乎一模一样的复刻在了玩家眼前,也多亏甚尔看得起她。
梅开二度,甚尔又一次放出虫群,使出了人(虫)海战术。
这一招对于持有“无下限”的五条悟来说,顶多只能遮蔽视野,算是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但对于失去了技能保护的玩家来说,虫群的攻击却是会切实落到她身上。
玩家微微伏下身子,预估着战斗形式。她并没有行动。
虫子的攻击从玩家瞬间变得透明的身躯中穿过。与上一次一样,甚尔仔细观测着虫群每一波攻击时的反应。
虫子的攻击依然无法对玩家奏效。
就如先前的特级咒具一般,不论是怎样的攻击,不论源于什么角度什么方向,都像面对空气一般,直透透的穿过去了。
不过,玩家的体力似在被消耗着。
她不时会侧身,最小幅度的、以特定角度躲避虫子的攻击。同时睁大了眼戒备的四处张望着,提防甚尔随时可能袭来的攻击。
看来这家伙虽然操控了五条悟的身体,但并没有获得像本尊一样使用“六眼”的能力。
甚尔思索着,又想到了方才他刚隐入森林中时,玩家准确无误投来的视线。
……是巧合吗?
玩家额角的汗珠渐密,不知不觉间已凝成一滴,顺着侧颜滚滚滑落。
“他”看起来是真的无计可施。
更何况,“他”所使用的五条悟的身躯本就身受重伤。不论从各种角度来说,这家伙都应该是强弩之末、再无反抗的余裕了才对。
刚刚与“他”对视时那一瞬间产生的战栗感,莫非是他的错觉?
甚尔微微眯起眼,重新打量过玩家的行动轨迹之后,突然发现了盲点:
——如果真的不存在弱点、任何攻击都无法对玩家造成伤害的话,面对虫群,那“他”为什么还要躲避呢?
玩家为什么要保持戒备?
有什么,是需要“他”戒备的?
玩家在明,甚尔在暗。
男人隐匿于森林之中,犹如伏击的猛虎,随时准备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经不起消耗的当然是玩家。
玩家看着下滑的体力槽和源源不绝的虫群,干脆一了百了,顺着自己的玩心又一次使用了苍。
仅仅一次的绝招,还因为她不熟悉技能浪费了半天前摇时间,最终击落的虫子不过九牛一毛,但好歹算是清除了一些虫子。
用完之后她就立刻看见界面标红:
MP已不足。
技能苍剩余使用回数:0次。
玩家像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黔驴技穷啊黔驴技穷……”
“真没其他绝招了,该想想下一步怎么打了。”
虽是叹着,玩家眼中却没有半分放弃的意思,眼中反而燃起了更为明亮的光火,有些兴奋的看向四周。
“好不容易有机会附身五条,虽然说是盗号登录,但总不能初战就败北给他老人家脸上抹泥……”
玩家在虫群的包围中小声嘀咕着,看上去对自己身处的形式仍一无所觉。
甚尔已准备好了攻击。
玩家终究是缺乏了些许战斗的经验。无需多久,甚尔已发觉了对方试图掩盖着的事实。
其实只是很小的、很细微的一个动作。
在大量的虫群包围中,玩家总会下意识的转向身后。
而当她察觉到来自后方的攻击之时,玩家会下意识的,就像护住要害那般,以手捂住后颈,以此防备有可能的攻击。
玩家的体力早已被消耗殆尽,苟延残喘的苦苦挣扎在虫群之中。
——是时候给她最后一击了。
真正的猎人已提起了刀。
首先操控虫群诱使她的转向。
玩家的对阵经验不足在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来。她实在太容易被读懂,这一次手足无措之时,行动便会回归最为简单的那一套模式。
这是许多包括咒术师在内的初心者都会犯下的错误。
伏黑甚尔熟练的绕到了玩家身后,玩家没有分毫察觉。
于是,猛虎探出了爪牙。
先是集中使用多数虫子瞄准她的后颈。玩家既然没有招式对敌,她的应对就只能采取回避。
果然,亦是在伏黑甚尔的算计之中。
玩家仓皇转身。
向斜后方望去时,映落在玩家视网膜上的是伏黑甚尔手持釈魂刀,自后方狠狠贯穿自己脖子时的扭曲笑颜。
亦是在这一刻,玩家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听见甚尔说道:
“看来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啊。”
玩家又一次向甚尔伸出了手。
“所谓‘玩家’也不过如此嘛。”——这句话卡在喉中,甚尔的表情又胜券在握逐渐演变为惊愕。而亦是在他的刀身刺穿玩家脖子的同时,玩家的手指碰触到了甚尔手臂。
羽毛状的黑色纹路在甚尔小臂上生长蔓延,直到环绕成一个圈。
就像某种束缚一般。
“是啊,看来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本该被“命中弱点”而就此消散的幽灵,却迟迟不肯谢幕。
甚尔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向后退去。
可是,这时候已经迟了。
玩家脸上显露出了与伏黑甚尔如出一辙的,“猎物上钩后”的戏谑神色:
“抓到你了。”
甚尔再想向退远些,却发现身体半点都动弹不得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出声:
“你莫非——”
“诶嘿☆”
玩家才向甚尔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对,没错,我就是演的。”
虽内心多少猜到一些,甚尔仍忍不住向玩家狠狠瞪去。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演·的?”
“对,要不然呢?”
仍然是五条悟外貌,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玩家的表情就更显得欠扁了:“我确实没怎么战斗过,毕竟我是死宅嘛。不过我自认为我的演技还不算差。这不,您不就直勾勾的上当了嘛?”
伏黑甚尔试图以眼神杀死玩家——半晌无果,只得放弃挣扎,变成死鱼眼望天空:“就当是我败了吧。要杀要剐随你了。”
“那你先听我分析一波。不就是战术吗,谁不会呢?”
刚制服了甚尔的玩家显得还十分兴奋:“你们这些战斗的老手反而容易走进一些误区。”
“比如说你们总是会习惯性地以为,所有的存在都会有其弱点。”
“越是强大的敌人,弱点或许会藏的很深,一旦找到,这个弱点也会显得越为致命。”
玩家对甚尔笑道:
“你刚才也这么想了吧: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惧怕咒具,攻击全免疫,不畏惧任何伤害的存在呢?”
“我说任何攻击都不会对我奏效,但你就是不信。不仅不信,还固执的觉得我也一定会有弱点——只要你找到它,这场战斗就是你的胜利。”
甚尔的确是这么想的,他无可反驳。
只是对着“五条悟”——或称玩家的那张欠扁的脸,甚尔又实在忍不了心中火气。
他整个身体只有五官能动,甚尔只能翻了个白眼以表达他的愤懑。
玩家声情并茂的继续炫耀着:
“人总是更倾向于相信自己推理得出的结论。所以我顺着你的思路随便演了一下,你就立刻相信了。”
“你以为是你看穿了我……”
“但实际上是我看穿了你看穿了我。专门针对你的思维误区,故意展示给了你‘可乘之机’。”
“你算好了我会转向那个方向,我也算好了你会从这个方向攻击过来。”
“但如果你再警惕一些,不靠近我搞什么偷袭的话,我其实是没办法抓住你的。”
玩家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像是听过什么笑话一般轻轻笑出声来:“我又不是巨人,你砍我后颈能有什么用呢?”
甚尔又一次的瞪向玩家:“想说的说完了吗?”
“还没说完。我更想说的是——”
玩家凑到了男人面前,一字一顿的对他说道:“真遗憾。”
“这世间,就是存在一些根本没有弱点的怪物啊。”
“……你想说,那个‘怪物’就是你?”
“对。”
玩家说道:
“我没有任何弱点。”
“因为我是[玩家]。”
以嗤笑应答之后,甚尔才意识到,他早已不得不正视这个名为“玩家”的存在。
正如他的目光已多次扫向自己小臂上的黑色纹路,却仍旧未从其中发现半分咒力,更不知道它是以如何能力束缚住了自己全身的行动。
不是某种咒术吗……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男人在舌间呢喃过她的名字,伏黑甚尔审视着面前的[玩家]。
玩家甚是无辜的与他回望。
虽仍是以五条悟的模样站立在他面前,却显示出了与本尊完全不符的文静气质。
就像人畜无害的…………
在这里,甚尔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思维。如果不是不能动,甚尔估计得给自己一拳让自己清醒清醒。
——人畜无害?
——就它?
我怕不是失心疯了!
他甚至连这逼“玩家”的生理性别,不、就连它的生物种族都没搞清楚!
谁说它不可能是硅基生物?你怎么敢假定它对人无害的?!
说不定它是三体星派下来的使者,就是来侵略地球的!
甚尔在内心重提了戒备,坚贞不屈(?)的向玩家问道:“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把我怎样?”
玩家没有回答甚尔的疑问,只是对他微微偏了偏头:
“战斗结束了,伏黑先生。”
仍然是那般友善、那般亲切的。
苍鹰收束了锐爪,她站在猎物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收获。
就像第101次收服宝○梦一般,玩家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果然,刚刚那一瞬的“人畜无害”滤镜,不过是甚尔的错觉。
“现在,……”
玩家接着对甚尔勾了勾手指。
甚尔发现自己的躯体再不受自己控制,简直就像被玩家操控的机器一般,手脚并用的、有些笨拙,但却忠诚无比的执行了她的命令。
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玩家对甚尔笑道:
“你是我的了。”
——你不觉得你说的这话gaygay的吗?!
——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恶心,滚远点,莫挨老子!
甚尔正准备这么说,却听玩家补充道:“对了,你好像对我有些误解。首先我不是五条悟,我待会很快就下线了;其次,我既不是‘他’,也不是‘它’。”
甚尔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玩家严肃的纠正道:“应该是‘她’才对。”
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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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尔这次是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半晌只吐出了一个: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