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之道,在于心手合一,下笔之际需流畅无碍,腕间之力,应如行云流水,不可有丝毫凝滞······”
文澜沧提笔蘸墨,随后气定神闲地勾勒出一个大大的“永”字。
初六心中豁然开朗,他知道问题所在了。
他清楚笔顺,也清楚字如何写,却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手,把脑中所想写出来。
所书之字,虽具其形,却失了毛笔字特有的韵味。
文澜沧又道:“你再写一个看看。”
初六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后再次提笔,笔尖轻触纸面,又一个“永”字跃然纸上。
这次字中少了份生涩与拘谨,但还是差点毛笔字特有的韵味。
见状,文澜沧移步至初六身后,弯腰俯身贴近,用手轻握他的手腕,食指轻点他的腕关节,稍微下压。
“再写一个,心随手动,顺其自然······”
文澜沧一边提醒,一边半掌控力度,引导初六去写。
写完停笔,文澜沧适时松开手道:“你自己琢磨,这个字和之前你写的有什么区别。”
“之前的字紧张晦涩,这次的字平滑顺畅了很多······”
见初六对书法有了一点领悟,文澜沧点点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书法奥妙无穷,以后需你慢慢参悟,细细品味。切忌不可贪次数,要先想后写。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其实文澜沧对初六相当满意。
一个六岁孩童,在没有先生的点拨下能写这样的字,绝对天赋异禀。
但越是璞玉,越应该精雕细刻,方能绽放璀璨。
······
日子就在平淡中慢慢消失,转眼到了秋收。
秋收时私塾也会放十天田假,让孩子们回家帮忙干农活。
这一阵子初六的书法有很大进步,但花费在纸张上的钱也不少。
一张纸三文钱,都快赶上几个鸡蛋的价格了。
这日中午从地里回来,初六看到收获的黄豆,他突然有了办法。
村里人吃豆腐必须去到集市买,走街串巷卖豆腐的很少。
而黄豆种植方便,价格便宜,还可以用豆腐换黄豆,方便村民也方便自己。
消费群体大,制作成本低,原材料来源广,只是辛苦而已,卖豆腐这条路绝对行得通。
之所以村中没有人卖豆腐,是因为不清楚做法。
一门手艺就是一门生意,是养家糊口的本领,通常都是家族内部一代一代往下传。
甚至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绝不会轻易传给外人。
吃罢饭,初六把一家人都叫在一起,结果他刚提起话头,就被谢根生截住。
“做豆腐?咱家哪有那个手艺。”
谢根生先是一怔,然后笑了笑,露出祖父的慈祥道,“我娃这是馋豆腐了,正好家里攒了些鸡蛋,明天让你奶去集市,卖了鸡蛋买回些豆腐解馋······”
初六急忙喊道:“爷爷,我会这门手艺。”
“拉倒吧,你一个小娃儿,哪能会这个。”
谢根生自然不信,摇着头道,“咱们村的二牛,给刘豆腐当了两年学徒,手艺没学到,还把自己家黄豆糟蹋了几斗,气得他爹迷糊了好几天······”
初六忙辩解道:“爷爷,我真的会,是夫子告诉我的。”
“夫子教你做豆腐?他不是读书人吗?怎么会教这些?”
谢根生眉头微蹙,教这些东西不耽误考取功名么?
“哎呀,爷爷,夫子说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初六先用听不懂的话把他们绕晕,免得问这问那,自己还得解释。
“夫子还说了,这个世上有好多书,记载了各种各样的手艺。就算是普通人,只要多读书,就能从书中学到挣钱的本事。”
“爷爷你再想想,天下那么多读书人,考不上功名的大有人在,其中好多都转行做了郎中,就是他们读了医书的原因······”
初六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讲了许多读书的好处,成功把家人忽悠瘸。
“读书还有这么多好处啊?”
在谢根生的认知中,学一门手艺难于登天。
那些学徒,简直就像卖身给师傅一样,脏活、累活、苦活干不完,就这还不一定学到手艺。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在县城当学徒的大孙子。
“那当然了,夫子是读书人,怎会骗人?爷爷,咱们家有石磨,也有黄豆,要不就试试,要是真能做出豆腐,这也是一笔收入。做不出来,权当是做了一次实验,把碎豆子喂猪,也亏不了多少本······”
谢根生还在犹豫,王翠翠放下手中纳着的鞋底,道:“听初六的,这娃儿聪明。夫子读书识字,还能骗一个孩子玩?你再看看初六的字,比写春联的老先生写得还俊,这样的夫子肯定是个好人······”
这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