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立即命斥候彻查四方。
官军就这样一边看着黄巾军做最后的布置,一边派遣探马查看周边情况。
探马倒是查出了些不妥,他们发现了稍远处的黄巾哨骑。
“只有五百人的黄巾哨骑,再无其他兵马?”
“是!只有这一曲人马在外部逡巡。”
众人都犯了难,不知道黄巾贼寇葫芦里到底是在卖什么药。
眼前步兵不过千余,啊不对,经过这么一耽误,黄巾又补了些兵士上岸,现在是步兵结阵两千,另有千余驾驭战车。
还有他们背后的楼船,上面不知道藏了多少兵,但应该不会太多,而且他们不上岸,一旦岸上步兵阵列崩溃,这些楼船就是网中之鱼,毫无逃脱之机。
除此之外,只有五百的骑兵在阵外观望。
“宗副将,你认为,我军该发动进攻吗?”
皇甫嵩再次问起了宗员,这次他也摸不准了,如同那次在广宗城外一样,对眼前的情况摸不着头脑,因此他急需一个相对比较了解冀州黄巾的人来给他分析一下。
“这……末将也不甚明了,若是要发动进攻,只怕那战车和楼船暗藏玄机,若是不进攻,则河水挡道,眼睁睁看着黄巾贼寇裹挟民众而去,亦为不妥也。”
宗员纠结了一阵,又将这个问题抛给了曹操。
“曹都尉这一路同行,于兵法之上多有见地,胜我等年迈老人多矣,不知有何看法?”
曹操其实也把不准对方的脉搏,但他是个极有主断之人,一咬牙,索性言道:“兵法万变不离其宗,贼寇人少,我军人多,这是根本之势。况且我军大队还在后续赶来,不若试他一试,就是败了,也不过我等先锋之败,总好过后续大军齐至,全军中计而败要好!”
皇甫嵩左右看看,却还是未能下定决心,“再看一阵,他们不过三千人,尚不及我军半数,看他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河后百姓移动速度不快,我们还有时间。”
于是,官军依旧按兵不动,企图搞明白对方到底是在做什么小动作。
但是张燕一方好像确实就是这样的布置,没有什么奇谋巧计,也没有什么神兵天降,更没有暗道伏兵。
张燕不知道因为自己前面的一番操作,让皇甫嵩和宗员等人变得有些过于多疑,在他印象里,对面是威震天下的皇甫嵩,还有熟读兵法的曹魏太祖曹操。
这两人是会怕中计的主吗?显然不是!
“官军在干什么?”
“我都摆明车马了,为什么还不发动进攻?”
“他们是骑兵,有四条腿,站在那里,可比我们手下的步兵要轻松多了。”
“总不会是想累死我军吧?”
何仪听了,竟然十分赞同。
“我军披了甲胄,时间一长确实对我军不利。”
两军就这么傻愣愣地对峙了好一会儿,大眼瞪小眼,都在等着对方先发动进攻。
终于还是张燕先忍不住了,“拿软弓来!”
一把软弓随即递到了张燕手中,用力一拉,弓如满月,弓箭骤然射出,箭头在空中和微风摩擦,发出如同雄鹰啸叫的声响,夺人心神。
“是号箭!”
皇甫嵩一下就认出了这支特殊的箭矢,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动作。
“敌军终于要有动作了吗?”
宗员,踏顿,丘力居,也呢喃着看向河道旁的黄巾队伍,他们既期待黄巾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大动作,让人耳目一新,又不希望对方会有什么巧夺天工的计谋,毕竟计谋是人家的,死伤的是自己手下。
几人怀着这样一种矛盾的心理望向对面。
“小心戒备!”
夏侯惇第一时间就喊出了这句话,他没什么谋略,但是也能感受到战场气氛的骤变,敌人要打过来了!
曹操一手紧紧捏紧马鞍绳子,另一只手用力攥住剑柄,肌肉紧绷,脸上神情凝重,随时准备拔剑大喊。
“就让我看看,这被十数万黄巾寄予厚望的督军渠帅到底有何妙策,可一转乾坤吧!”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心头千回百转,思绪万千,或急躁或期待。
号箭依旧在空中飞驰,那响亮的啸叫依旧在众人耳边回荡。
随后,箭矢轻轻落地,箭头插进地面少许,因为太过无力,只浅浅入地一层,连立住也立不住,倏然倒下,滚落一旁。
然后黄巾……
毫无动作。
甚至……
他们还退了两步。
???
从皇甫嵩到曹操夏侯惇,再到丘力居踏顿,大家都面面相觑。
……
“虚张声势!”
“这一定是虚张声势!”
“可恼我等竟然畏缩不前!”
从错愕,怀疑人生,瞬间转进为羞恼。
“敌军明面上就三千五百人,就算加上后面的楼船也不过六七千,还是不及我们。”
“我们到底在怕什么呀?”
皇甫嵩和曹操宗员也在想这个问题,“我们到底在期待个什么玩意儿?”
“在期待继张角三兄弟之后,还会冒出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黄巾统帅吗?”
“看看那复古的战车吧!那是一个正常统帅能想出来的玩意儿?”
“大汉都立国四百年了!匈奴都向我们称臣了,还有人在用战车啊!”
“前进!前进!”
“给这群土包子看看,什么叫铁骑践踏!什么叫骑兵无敌!”
官军骑兵群情激奋。
皇甫嵩见军心士气高涨,此时也不再阻挡,径直下令冲锋,三面包夹。
当然,他也留了一部分人,看住远处观望的五百黄巾骑兵。
黄巾似是被这普天盖地的骑兵威势吓住了,竟然又退了两步,还把自己手上的枪矛都折断了,插在地面上。
两边的战车也聚拢在一起,紧紧护住步卒。
楼船上射出的弓箭也软软的,没有什么力道,让人怀疑这上面是不是一群娘们在开弓。
然而,就在官军越发轻视的时候,他们的前锋却遭到了重大的打击。
战车远比拒马来的笨重,更别说上面还站了人,上面的长矛比骑兵手中的长兵先一步刺入马身,而骑兵不能挡。
好不容易冲开了缺口,面对的又是遍地的断矛,满地都是拒马阵。
裴元绍抡起大锤,一下一个,把逐渐减速的骑兵捶下马来,铠甲还是好的,人直接破防了,内伤不治,吐出一大口鲜血,当场去世。
这还没完,楼船之上,原本软绵绵的弓箭,突然又换成了强弓劲弩,瞄准官军骑兵冲锋的主要方向,进行精准的攒射。
黄巾弓弩手居高临下,又离得极为接近,每发必中,而中者必倒。
官军前列损失殆尽,而后列还毫不知情,使劲地往前冲,却殊不知,面对却月阵,越往前,受到的伤害越大,也越无法回头。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的官军骑兵既然已经一头钻了进来,那就只能是拼个鱼死网破了。
“冲锋!冲锋!”
“贼军快坚持不住了!”
任何的阵势计谋,说到底,最后还是要拼一个堂堂正正,拼军心,拼士气。
刘辟站上一辆战车,高喊:“苍天已死!”
龚都在另一名回应道:“黄天当立!”
张燕陶升在楼船上大声呼应:“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
众多的战车补上了最后一环。
官军骑兵最终还是败了。
战车重回远古时期的辉煌之姿,一辆辆战车在平原上肆意追赶着溃逃的官军骑兵。
皇甫嵩和亲信将领,仓惶逃回后续的大军内。
而张燕带着数十万的百姓,以及部分黄巾精锐,挺进了太行山。
官军,无能阻止。
从黄巾俘虏和溃逃的官军将士口中。
一个人名,逐渐广为人知。
引蛇出洞,败郭典!
请君入瓮,退卢植!
暗度陈仓,围董卓!
背水一战,胜皇甫!
张燕,名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