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喝问!

“姜离,你这张脸生的着实好看,很像你的母亲!”

栖鸾轩大殿中,贺楼氏端详姜离缓缓抬起的脸庞,眸光复杂、却面带笑意:“你母亲也生的极美,否则侯爷当年也不会如此痴迷,不顾自身名声将她从北莽草原接回盛京!”

“父亲可知道我迁入贱籍一事?”

姜离眸光一闪,没有接话,径直问道。

姜时戎文武双全,既是武道巅峰泰斗,又是当代理学大家,最重礼法纲常、清誉名声。

子嗣沦为赘婿贱籍,这无论在哪一个时代,都会被名门望族、达官显贵视为莫大耻辱。

“时戎还不知道,五日前他奉命离开盛京,去为景皇办事,我已命人放出碧隼,他很快就会接到信笺!”

贺楼氏笑道:“虽然侯爷还没有回信,但他一定会同意我的决定,今日叫你来,也只是提前告诉你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确实是好消息!”

姜离也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纯净的像一张白纸。

“你领情就好,虽然赘婿身份难听了些,但自此之后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对你这样的出身,已是极好的结局了!”

贺楼氏微微起身,语气渐渐变得严厉:“不过你的性子实在顽劣,文不成武不就,而且屡教不改,如果这个样子出了侯府,倒显得我管教不严、教子无方。

“柳伯候府那边听了你的情况,也是大为不满,是我费尽了很大力气才将那边安抚下来,你也不能继续颓废下去。

“我已经安排了武道名师,自明日起每日督促你修习武道,镇武侯府从不养废物,你没事也可以出府走走,省的被人误解,说我限制你的自由!”

贺楼氏摆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记住入赘之事还未彻底定下,休要与任何人提及!”

“大夫人放心,姜离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姜离躬身行礼,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多谢大夫人帮忙,让我那命苦的曜儿免了这一场劫难!”

姜离走后,大殿阴暗处转出一个四十多岁的华服妇人,向着贺楼氏千恩万谢。

“曜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泥潭,那柳家女儿来路不清,身上煞气极重,外面传言她被邪祟附体,如同痴儿,更接连克死三位与她定下婚约的年轻俊秀,盛京城内,也就姜离这个孽种能与她相配!”

贺楼氏捂嘴轻笑,抒怀畅意,好似多年积攒的怨气一扫而光一样。

“大夫人,姜离若是知道他是为曜儿顶罪,该不会反悔吧!”

华服妇人有些担心:“两个月前,剑儿统领的卫营被蛮兵冲散,柳家抓住把柄,诬陷我家剑儿,定了临阵脱逃之罪,否则我怎么会让曜儿入赘柳家,换取剑儿的一条性命,那柳家虽有伯侯之位,但早已日落西山,更何况当年……”

“你太高看姜离了,这个孽种自幼怯懦孱弱,他知道真相又能怎样,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妄议一个字!”

贺楼氏冷笑,在这镇武侯府,她就是天!

……

“母亲来自北莽草原?贺楼氏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隐秘,她有什么深意!”

姜离离开栖鸾轩,依旧是被雪柳、烟雨、似云半押送回去。

他在侯府中穿行,心中念头闪动。

贺楼氏今日之举,虽然出乎预料,但姜离却并不意外。

大夫人若哪一天真的放过了他,那才是稀奇。

其实入赘对他而言并非绝对的坏事。

若能借助这个机会离开侯府,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在侯府,大夫人眼线众多,他终究无法大施拳脚。

一旦被贺楼氏发现他身具无穷潜力,是绝不可能让他再多活一天的。

贺楼氏这些年对他的算计打压,姜离都深深记在心里。

禁止自己修武练气,将他困在小院不能外出,断他读书修儒的入仕之路。

现在更直接让他入赘婿贱籍,失去一切出人头地的可能。

大周重农轻商,他就算富甲一方,也不能登堂入室。

唯一封爵拜候的可能,就只有从军征战,依靠军功洗刷赘婿的身份。

大周律,依靠军功封爵者,可免除一切贱籍。

可他年满十六,早就失去练武习气的最好年龄。

“贺楼氏料定我在武道一途成就有限,这才放开限制,免得别人说闲话,却不知我拥有道家最强神通,可以打破一切桎梏和限制!”

姜离紧紧握拳,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让贺楼氏自食其果、悔不当初。

姜离回到小院的时候,铁八、铁九早就不见了踪影,大夫人不再限制他的行动,这两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一定会被大夫人杀了灭口。

嫉妒妾氏、迫害夫君子嗣,这是豪门贵妇最大的失德!

“离公子,老奴静候你多时了!”

小院门外,一位又瘦又小的黑袍老者正在等候姜离,身后还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奴仆。

“裘总管!”

雪柳、烟雨、似云三女似乎很畏惧黑袍老者,她们面色微变,向老者匆匆行礼,就赶忙离开,不愿多留一刻。

“裘总管找我有事?”姜离奇道。

“老奴前几日去了账房一趟,发现下人们惰怠,很多衣物和物资都没有发放给公子,因此叫他们补齐,一并给公子送来!”

裘天海指了指院门前的四个大木箱,两个奴仆就连忙将木箱抬入小院。

“多谢裘总管惦念!”

姜离拱手抱拳,由衷谢道。

裘天海虽是侯府大管家,但一直都服侍在姜时戎左右,账房等大小事务,都是大夫人的心腹管理。

“公子入赘千军伯府,老奴也有所耳闻,公子身份特殊,若能安稳一生,也是一桩幸事!”

裘天海叹了一口气,他本欲转身,但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道:“公子前几日在隐武阁外吟唱的诗句不全,不知可有上句?”

“裘总管喜好诗词?”

姜离看向面前的老者,微微诧异,他对裘天海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这位老人自他有记忆起,就一直站在隐武阁外候命,面无表情,无声无息,常常被人忽略。

“老奴是个粗人,但年轻时也曾随侯爷在塞外莽原东征西伐,渴饮马血、生餐俘肉,端的畅意奔腾,公子之诗饱含塞北风霜的气概,让老奴想起了很多往事与故人!”

裘天海说到这里,苍老褶皱的脸庞上,浑浊的双眼也绽放出了一抹罕见的光亮。

“月黑雁飞高,敌首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姜离闻言心中一动,他站在院门旁,将这首卢纶的塞下曲,轻吟而出。

“月黑雁飞高,敌首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裘天海听得如痴如醉,他口中喃喃,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段艰苦难熬却又热血沸腾的莽北岁月。

幽寂之夜,黑云遮月,远方的大雁被惊飞,却是莽族游骑首领趁着夜色悄悄逃遁。

年轻时的侯爷意气风发、激荡昂扬,他一声令下,数千大周轻骑跃起追击,大雪如盖,扬满了将士们的弓箭。

那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侯爷便是在那一晚,获得晋升武圣的契机……

“裘总管,大夫人说我母亲来自北莽草原,可是真的?”

姜离盯着裘天海的双眼,却在这时突然大声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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