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傻不愣登的慰抚使刘士龙,听于仲文说到止戈为武,他本已吓尿,止戈为武这几个字入耳,他大是喜悦。
于仲文所言颇符合隋炀帝的宗旨,他心中大为宽慰。
“大将军说的对,大将军说得对。”
李湛冷笑一声。
“对个鸡儿,刘士龙,这个于仲文是假的。”
于仲文笑吟吟的。
“刘世龙,这人好像忽然发疯了,你能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吗?我不是于仲文,那我是谁?”
刘士龙官拜尚书右丞,素来是个文官,且从未更大事,这时见场中情状,他想溜,却感觉周围似乎已经有一道道气墙,想溜而不可得。
这帅帐之中,如今似乎已经分成了两派。
他一时莫衷一是。
不过,他还是信于仲文多些;
眼见于仲文明明是于仲文,说话口气,年龄、相貌、气质、无论一丝一缕都是于仲文。
看上去是于仲文,说话是于仲文,走路是于仲文。
自然便是于仲文。
而李湛则来路不明,长孙无垢、长孙无忌则形容呆滞,最关键的是,李湛这丫他之前从没有见过。
而且,瞧李湛这穿着打扮,浑身上下,刚强气质确实有,但却没官气。
他十分之中,倒是信了于仲文七八分,瞠目直视李湛。
“你这厮莫非患了失心疯,帅帐里面也敢胡说八道?我去找军郎中来给你瞧瞧。”
于仲文大笑,道:“慰抚使说的极是,这小子疯了。”
“陛下有密旨,高句丽有贵人来议和,当止戈为武,怎能擒下,况且受降之事,有许多繁文缛节。”
乙支文德这时站在那里,镇定从容,含笑不语;
闻得假于仲文所言,微微点头。
于仲文将乙支文德和刘士龙拉到一块儿。
“这位是大隋陛下钦遣的慰抚使,他接下来准备和你进行一些礼仪、文书细节上的沟通。”
“至于军事受降方面,一切按照陛下的意愿,双方在受降仪式结束之前,一律不得动刀兵,沿鸭绿水两岸,士兵各自退出现有位置。”
“江边堡垒、垛子、射棚一概拆除。”
乙支文德又点了点头。
“待我回去,立刻便办。不过我还要请教慰抚使。”
他的汉话说的极其流利,说的时候还连带微笑,并向刘士龙微微颔首致意,就连刘士龙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方才,他还对于仲文和乙支文德咬耳朵窃窃私语,旁若无人,对自己这个慰抚使仿佛不放在眼里,心有不满。
这时见乙支文德对自己彬彬有礼,方才的不满登时不翼而飞。
这时听得乙支文德说到请教,连连摆手道:“请教不敢当。”
当下不但对李湛所言视若无睹,而且还携着乙支文德的手,两个人找个座儿坐下,侃侃而谈,简直不要相谈甚欢。
李湛愕然。
隋唐代谢之际,大隋朝尼玛这等什么臣子?
李湛肚子里卧槽、法克、谢特、草泥马一万匹飘过。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对李湛道:“我代表高句丽王、代表高句丽百姓向大隋陛下投降乃是真心诚意。”
“如今贵军官阶最高的于大将军、以及尊贵的许国公都已派宇文少将军来做见证,你还有何话说?莫非你是要阻我高句丽归降?希望两国兵戎相见?”
刘士龙望着李湛,忽然伸出指头,指着李湛骂道。
“你这厮好生歹毒,莫非前来专门破坏议和么?”
乙支文德又笑指宇文承督。
“有于大将军及宇文少将军在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想让两国议降不成,兵连祸结?这才是你的本意?”
这厮口才倒是很突出,政治高帽一顶接一顶,便如同批发一般;
这时公然在大隋百万大军帅帐之中信口雌黄,倒打一把,态度雍容雅致,连李湛也不由得有些佩服!
李湛冷笑一声;
他没有选择,现在的情况其实比他当日在隋炀帝的那个铜镜春屋内更复杂;
因为那里,虽然复杂,但是毕竟只有隋炀帝;
而现在这里,乙支文德,异国宰相;应该绝对是个人精;
于仲文,应该是个奸细;
宇文承督,看样子是受了这个假于仲文的邀请而来的;
这个假于仲文足以乱真,而且这是他的帅帐,宇文承督信他定然超过信自己;
况且,宇文承督本身可能就不太靠谱,宇文承督乃是当今大隋第一红人、谗臣许国公宇文述之孙,大隋末年第一大奸臣宇文化及之子;
就看家庭出身,李湛便觉得这小子忒不靠谱;
这些人中,还有一个混不吝的刘士龙。
现在,他能确保的,就是仓促间重新相识的老乡死党白士让;
但是区区三百人,在百万大军之中如同孤舟一叶;
目前的形势唯一对他有利的,是假于仲文这个冒牌货,可能心虚,只想这事情在帅帐内解决;
事情闹大,裹挟进来的人越多,于仲文被揭穿的可能性当然会越大;
情势危如累卵;
李湛脑海中高速运转,思量该怎么办,他原先还准备擒下乙支文德,如果宇文承督没来,倒还有些把握;
但加入宇文承督,这事儿已没那么确定;
长孙无垢和长孙无忌两个如同泥塑木雕;
现在,他只有奋力一搏,白士让现在忠诚于他,指挥三百官兵现在已将帅帐团团围住,他大吼了一声:“白—士—让”
............
他吼声才毕,一阵提跨提跨的脚步声近。
帅帐被掀开。
白士让带着四名卫士扣刀入帐。
李湛等的便是这个时刻,他爆裂大呼一声:“把这帅帐之中众人,给我全部拿下。”
话音未落,他已身形暴起,直扑乙支文德。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擒住了乙支文德,一切迎刃而解。
这时,宇文承督也大吼一声跃起。横刀直劈,从后面向着李湛的背部一招力劈华山砍将下来。
白士让眼见李湛并无兵刃,这时,就手从麾下刀鞘中抽出一把刀,抛给李湛。
“接刀”
刘士龙这时慌张得几乎要钻桌底,见平日熟识的白士让居然与李湛同一阵营,心道疯了,疯了,这都什么回事儿?”
“噗”的一声闷响,旋即又是呛啷啷一声刀拖过铁甲的清脆声音。
白士让这时看的凶险,眼见李湛竟然不闪不避,不由大呼,飞奔上来,一刀反撩;
那边,于仲文眼见白士让动手,也飘渺而来,喝道:“白士让,你敢谋反?”
两条身影空中乍合乍分;
宇文承督噔噔噔倒退数步,而李湛身形也不由得一滞。
李湛心中一震;
这个宇文少将军在隋唐末年,战绩名列前茅,这膂力、武艺果然不是盖的;
这第一刀,李湛其实挟诈,他的宝甲在身,赌宇文承督这一刀对长孙无垢所赠的宝甲无可奈何;他对这甲有信心;
至少诸葛亮验证过,李世民加以改进,桐油淬炼,晒干,熬制,扭绞而成;隋炀帝持剪不开;
连诸葛亮最终也不得不火攻才能攻破;
宇文承督一刀伤不了自己,这种情况下,一定会错愕不已;尤其宇文承督这种极度自负、名声在外之人,
在这种错愕之中,必然身形破绽、空门极多;
而李湛便看准了在这一刻一刀挥出,直击要害;
毕竟,他思量既定,不需考虑招式,只要注意力集中,觑准对方空门便够了;
一切,几乎如他所料,宇文承督一刀砍在他身上,那种千年藤甲果然抵住宇文承督奋力一击,反弹之力令得宇文承督噔噔而退;
李湛随后欺身而进,一刀直接送往宇文承督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