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垢的尖叫之声短促,戛然而止。
李湛扭头瞧去,乙支文德不知何时潜到长孙无垢身旁,并已经扼住了长孙无垢的咽喉。
于仲文立时笑了;
宇文承督也似乎如释重负;
谁都知道,美人是英雄的心头肉;
李湛已然住手。
本来,李湛这时战斗力爆棚,宇文承督已经心生怯意,白士让又率三百中军围了营帐。
胜负的天平本来逐渐倒向李湛。
但乙支文德毕竟是乙支文德,老牌政客、大奸大滑之徒,一眼便看穿了这帅帐之中关键。
他趁着宇文承督对李湛死缠烂打之际,出其不意,一举扼住长孙无垢。
老谋深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乱军中看清胜负关键本来便是他这种政客的压箱子本领。
他的脸上这时露出胜利者才有的微笑。
“大将军阁下,咱们之间的受降协议已经谈妥,有宇文少将军见证,一切安矣;”
“帮我选一匹日行千里的良驹,我要走啦。”
于仲文微微颔首:“好!”
李湛听罢,不由微微皱眉。
他现在差不多已经明白了这一切发生的缘由。
高句丽国定然是战争准备没有完全做好,但于仲文已陈兵边境,他们有惊惧之意;
所以需要拖延时间,实行缓兵之计,但担心真的于仲文不受控制,所以派了一个易容高手假扮于仲文;
然后,他们共同签署一份协议,并邀请贵重大臣、天子亲家宇文述派员参与;
而且,他们的这缓兵之计也很合隋炀帝脾胃,甚至完全吻合高句丽的那道诏书旨意,一旦议定投降,大隋便不得纵兵攻击!
乙支文德控制住长孙无垢,得意微笑;
“这位少侠,你是肯定不会看美人香消玉殒的吧?”
李澹看了看长孙无垢,无垢一腔热血,但是奈何皇帝愚蠢,如今自己也落得身处险境;
百万大军中名驹极多,一旦乙支文德趁着良驹逃走,那便很难追,乙支文德深入虎穴,竟然全身而退。
大隋朝必败,天意如此,人力终究是难敌天意。
他朝长孙无垢无奈的摊了摊手。
他看了看长孙无垢,为了这位善良、美丽姑娘悲天悯人的情怀,他其实已经做了不少,客观来说,他觉得他已经尽力了。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但就在这时,他瞧见长孙无垢的眼皮似乎顽皮的动了一动。
这个动作极其微小,乙支文德身子缩在长孙无垢身体之后,自然瞧不见。
宇文承督这时见李湛似乎投鼠忌器,报仇心切,正准备上前报复,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他的眼中此刻只有李湛。
眼见李湛被乙支文德以美人要挟,他试图上前报被辱之仇。
他正试图上前痛扁李湛,报方才的被扁之仇,找回场子。
所以,长孙无垢那顽皮的眨眼,他当然也没有发现。
于仲文这时正向帐外走去,他要给乙支文德备马,同时,换掉白士让,令人解除白士让及其麾下的武装。
乙支文德正从桌底下向外爬。
谁也没有注意到长孙无垢的俏皮、精微的动作,唯有李湛精妙的捕捉到了那一刻。
他的眼睛痛死敏锐的发现,长孙无垢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支飞凤簪。
..........
李湛确实一开始被她和长孙无忌的傻不愣登的样子给迷惑住。
但他实在没有料到长孙无垢不但没被迷惑住,而且清醒之极,只不过一直在装疯卖傻。
他这时才想到这货历史上是李世民的贤内助啊。
政治才能,装疯卖傻这是她的强项啊。
还有,长孙无垢这般聪明的人,按照道理也没那么容易中毒才是。
她到现在一直是装作中毒,惟妙惟肖。
她装得很像,那是因为她的兄长长孙无忌是真的中毒了,所以,她只要学着长孙无忌中毒的表现,便足以瞒过于仲文。
这些事其实都有逻辑可寻。
只不过,李湛一直神经高度紧张,脑海中在盘算如何扣下乙支文德,如何抵敌宇文承督,并未太过留意,所以被骗过了。
长孙无垢不但骗过了李湛,也骗过了于仲文,自然也骗过了所有在场的这些人。
包括乙支文德。
她装得这么久,陶醉于自己演技的炉火纯青,她竟自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她这时多多少少对自己在政治上装疯卖傻、并能骗过于仲文、乙支文德这样的高手,有些自矜。
这一切,宇文承督一无所知。
他这时朝着李湛,脸上露出阴毒的笑容,他逼近李湛身侧,料李湛投鼠忌器,再不敢动手。
他狞笑着。
“你方才不是很凶么?很能打么?怎么不动手了?老子现在揍不死你。”
他张开蒲扇般的大手,一耳光便向李湛的脸上扇过去。
李湛忽然笑了。
他的手忽然又闪电般的伸出,如同方才痛扁宇文承督一般,还是那么精准。
光华一闪,他的刀已经伸到了宇文承督的下颚。
宇文承督完全不料他这种情况下还敢出手,完全没有防备,登时受制,李湛抬起一腿,宇文承督呼的一声飞了出去。
乙支文德这时陡然间觉得有些不对;
李湛还敢动手定然事出有因;他陡然间觉得不妙,这时却已不及;
长孙无垢的右手忽然间反向用力,飞凤簪狠狠的刺出。
噗嗤一声扎入了乙支文德的大腿。
乙支文德登时如遭雷殛,大腿上血流如注。
这种情况他倒是完全没有料到,自长孙无垢傻傻愣愣到现在,他已观察良久良久,长孙无垢一直不言不动,呆滞。
符合中了麻痹之毒的一切症状。
他当然料不到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能够这般隐忍,一直隐忍到现在才爆发。
他当然更料不到,这美丽的小姑娘的政治经验,政治上使诈的功夫,远远超过他这个老牌政客。
他的大腿剧痛。
长孙无垢的手肘又已击在他的软肋之上。
他登时半边身子酥麻不已。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有料到坐在那里,已经良久没有存在感的长孙无垢,忽然之间便改变了局势。
乙支文德还没有回过神来,长孙无垢已经反客为主,闪到了他的身后,飞凤簪抵住了他的咽喉;
局势蓦然生变。
宇文承督见势不妙,爬起来,再不敢逼近,他忽然一转身,几个箭步,已经跃出帐外,蹿上他系在帐外的黄骠马,一溜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