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爷，小女的婚事向来由她自己做主，我从不过问。”林若归强理思绪深施一礼，“若王爷真有此意，还请王爷等我问过小女再行回禀。”
楚云川颔首道：“我已问过她了。”
白芷横插一嘴：“景王殿下，可别让我娘误会啊，你问是问过了，我可只答应了一半。”
“阿芷！怎么没大没小，不知数！”林若归汗都下来了，赶忙补救。楚云川安抚道：“林大人不必惊慌，我与令千金相识于微时，算起来，若是没有令千金相助，十三州难再重建。”
林若归困惑地一眼望来，白芷还以为楚云川会编个“一见钟情”之类的故事，万万没想到他把这茬给提起来了，赶忙解释道：“那什么，对，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咳咳咳，娘，这见到景王殿下了，不把缺钱的事跟他说一说？”她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茶盏和地上的点点茶水，就匆匆避出门，“你们慢聊，我就不掺和了。咳咳，景王殿下，我娘身体不好，多照应，别聊太晚了。”
楚云川笑应道：“放心，你先回去睡吧。”
房门轻轻合上，楚云川笑意渐收，好像身上的生气儿都随白芷而淡去了：“林大人，三县缺钱粮一事我有耳闻，今早我已向汖州刺史方大人批下案文，命他以赊代济，向三县先调钱粮，待到秋季各有所收再供回州府，林大人且安心。”
一件棘手的大事就这么给轻描淡写地解决了，林若归大喜之下谨慎问道：“王爷，汖州处处缺粮，这粮要从何处调来？”
“做王爷的总有些私库可用。”楚云川讳莫如深地把木盒放在林若归手中，“夜已深了，还请林大人安寝吧，不然令千金难免挂心。还有，我蛰居在此一事，辛苦林大人代为隐瞒。”
“……”这下林若归无论如何也能看出来，他与白芷之间的关系绝不是机缘巧合这么简单，恐怕后面还有着连她也不能过问的旧事，她不再多说，拱手道，“是。”
白芷回屋刚铺完被子，就听楚云川在外叫门：“白芷，睡下了吗？”
“还没呢。”白芷给他开了门，惊奇道，“这是刚说了两句话就回来了？”
“事情已解决了……”楚云川一句话没说完，就看着屋内愣住了。
窗边的书桌，桌边的书架，床脚衣架上胡乱挂着的一排衣裳，屋内的陈设几乎和倚水苑的寝房一模一样。不清不明的旧事恍然氤氲其中。
白芷看他的表情就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欲盖弥彰道：“那个……这都住习惯了，一时半会的也不太好改，就这么布置了。找我什么事？”
楚云川忽然笑了：“原来这两年多，不止我一个人牵肠挂肚。”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想要强求些什么。
“这里是纸，这里是墨，这里是笔，这里是熏香。”楚云川的指尖一路划过书架之下的抽屉暗格，看上去心情大好，“这都是照着倚水苑的样式买的？”
白芷在一旁沉默不言。
她不知道说点什么，说我确实是十分怀念那段有你相陪的日子，有时睡迷糊了会看向床边，嘟囔一句这人又跑哪去了？
一边怀念着人家一边又忌惮人家身后的琐碎摊子。
好像是有点恶劣了。
“楚云川，”白芷道，“景王的位子，你可别说扔就扔啊。”
楚云川一顿，认真道：“我并非一时戏言。”
“十三州好容易有点起色，你这么一走了之，人心不稳，我娘还不得愁死，她之前得过离魂症，经不起这么折腾。”白芷摸摸鼻子，“等几年再说吧。”
“可是……”
“行了行了，废话这么多，快回去睡觉。”白芷连推带拽地把楚云川推出门去，“一夜好梦啊景王殿下。”
木门在眼前嘭地关上，楚云川怔楞半晌，忽而了然似的轻笑一声，对着房门道：“好梦。”
门的另一边，白芷跟门闩大眼瞪小眼，感觉脑子发涨，她自言自语道：“白芷，我看你这回算是栽了，就算真见不到长久也是你自找的，自己受着吧。”
第二天一早，白芷刚刚穿好衣裳，楚云川就叩响了她的房门：“白芷，醒了吗，开饭了。”
“噢噢，来了。”
白芷打开房门，看到楚云川，俩人俱是一愣。
楚云川：“你要出门？”
“噢，有点事。”白芷上下打量楚云川一圈，他今天换上了一身粗麻布衣裳，跟店里做活的伙计穿着别无二致。
可是这身条，这脸蛋，怎么看怎么违和。
白芷一乐：“穿成这样干嘛，我又不会真的让你在店里干粗活，顶多是去帮周慎思算算账。”
楚云川拉起她的手腕：“跟我来。”
好像还藏着什么秘密似的。白芷饶有兴趣地随着他走进院子里，发现他在院子中央放了张木桌，早饭已经摆好了，还腾腾地冒着热气。
“主家和几位大人在正堂用饭。”楚云川的语气仿佛他真就是个做活儿的小厮，“芷小姐便在这里用早饭吧。”
白芷觉得他这样子奇怪又好玩，笑道：“你正常点。”
楚云川眼中桃花盛放，递来碗筷，得寸进尺地低眉顺眼道：“我如今是芷小姐的下人，全听芷小姐的。”
这副做派烧得白芷有些心痒，她眨眨眼睛：“那小姐来问你，这一桌子菜是谁做的啊。”
“是我。”楚云川深深看她，“小的身无长处，只能拿烧菜的好手艺来讨好小姐了。”
碎肉粥，胡麻饼，还有几样晶亮的小菜，绿的黄的黑的，能看出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白芷一拍手：“做得好，赏你和小姐同桌用饭。”
楚云川给她捞了一碗粥出来，期待道：“尝尝如何。”
入口的粥十分柔润，不如店里做的那样香浓，却别有一番炊火气，白芷细细嚼着粥粒，口齿不清地称赞道：“好吃！”
楚云川单手托腮看她，笑道：“小姐喜欢，那便再好不过了，以后我天天为小姐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