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都凿不开冰层,还盼着鱼能撞开?”
傅尧晃起鱼竿:“谁让你去了那么久,把我闲都要闲死了,闲来无事就只能效仿古人。古有守株待兔,今有我傅尧等鱼撞冰。”
楚云川失笑道:“我是要你回客栈等我,不是叫你在这等我。”
“这个节骨眼把你叫回来,一看就是鸿门宴,谁有那么宽的心在客栈等你。”傅尧瞄他一眼,“幸好是完璧归赵了,看来七皇子没怎么难为你。”
楚云川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往冰面上扔去:“我做事太心急,锋芒太盛了,七皇子怀疑我想取他而代之。”
“什么?”傅尧眼睛都瞪圆了,“这疑心一起可平不下去。”
“我对七皇子表明,并无雄心壮志,只要能守住十三州一方宝地就够了。”楚云川道,“不过他似乎只是疑心我想篡位,并未怀疑宣平侯府暗中通敌一事有我做幕后推手。”
“顾奉五年前为了金银财宝通敌,景王爷千辛万苦抓到罪证却被他倒打一耙,自己反成了通敌的人。这个说法怎么听都合乎情理,何况你也确实信了这么多年。那如今顾奉的儿子身在专掌外事往来的鸿胪寺中,近水楼台,还要为了金银财宝通敌,也十分合理。”傅尧道,“更何况这都是说给天下百姓听的,七皇子只要知道,宣平侯通敌意欲献城换钱,他能从中运作,把造反的帽子扣在太子头上,以清君侧之名抢储君的位子,再借你的机关术假造传位圣旨,这就够了。”
空中骤然飘起小雪,楚云川拢紧披风,呼出一片白气,把面前的寒江挡得影影绰绰,他低声道:“我做下的事不义不仁,若爹娘泉下有知,此时一定气恼。”
“待你重建十三州,再向王爷和王妃请罪吧。”傅尧收起鱼竿,把长线绑住的一大块饵料拽回来,这居然是一只烧鸡,在冰面上冻了几个时辰,如今已僵硬得跟石头一样,“鱼不吃咱俩吃,走,拿回去加餐。”
“没空加餐了,回去收拾收拾,即刻启程回北境。”
傅尧顿了一下:“真要赶着年三十奇袭?”
“秦、刘二位老将军领了圣旨,亲率十万大军整装前往北境,化整为零藏在北境十九城中,再过几日就要安顿好了。钦天监给皇帝算好了日子,正月初五,大军就将一路压境攻向北狄。”楚云川停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任军师料算如神也想不到,狄子会得知这等军中秘事,在开战前就发动奇袭。”
傅尧拎起冻鸡,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走吧,把这摊子事收拾完,明年就能回家去了。”
雪下得愈发大了,楚云川套上兜帽,将双眼掩在兜帽的影子里:“好,走吧。”
这次顾宴走得很久,一直到腊月二十都没回来,人虽不在却是来信不断,白芷一开始是五天才收到一封信,逐渐变为三天、两天一封,白芷看一封回一封,左手写字的功夫突飞猛进。
到今天,长风从怀中一连拿出了三封信。
白芷:“……他是想累死谁。”
长风默默地钻窗出去了。
三封信一个赛一个厚,白芷一目十行地扫完,才发现他这哪是信,就跟旅行手册似的,密密麻麻全是他在北地的见闻,什么买了马问马倌要鞍结果马倌说我们这里的人骑马不用鞍,他硬生生牵着马走了十里地才花重金买到一副旧鞍,什么北地一个小县的餐食重油重肉,乍一吃抚慰人心,第三天就不想多看一眼了。
前几封信里还能提个一两句“北边战事不息”“今日见七皇子”之类的,越往后越是汤汤水水,捞不出半句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宴真是上北边游玩去了。
白芷铺好一张宣纸,抬笔写下:废话真多,过年回否。
这便充当三封信的回信了,白芷十分满意地补上落款。
年关将近,这几天顾老二每日都披着个狐皮氅子穿梭在侯府间,指使下人置办年货,白芷闲来无事,便裹好衣裳到顾老二那去凑热闹。
顾老二此时正在正堂里翻看礼物册子,白芷带着一身薄雪进门,与顾老二寒暄道:“二哥,吃过了吗?”
“三弟妹啊,我方才草草吃了一口。”顾老二在草纸上不知在写什么东西,看样子实在腾不出空子理白芷。白芷待了一会,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便打算告辞了。
“唉唉唉三弟妹,我这手中事情太多,可否请三弟妹帮我个忙?”顾宴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交到白芷手上,也不管白芷愿不愿意,“烦劳三弟妹到府库中替我取二百两银票来。”
这倒不是什么麻烦事,白芷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去。”
“辛苦三弟妹。”
从正堂到府库颇有些距离,外面风雪交加,白芷拢紧皮子披风,好像有人撵她似的垂头快走。
巧巧披着同样的披风从小路里拐出来,刚好看到白芷,笑道:“小姐,你在这啊,这么冷的天,你要去哪啊?”
“去帮二老爷拿点东西。”白芷道,“你跑出来干嘛,快回屋去。”
“我来找你的,刚才去厢房看到你不在,就猜你是去二老爷那了。”巧巧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条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眼睛亮晶晶道,“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一时间,白芷还以为自己一路看雪把眼睛看瞎了,她拿起来细看,懵问道:“你……你从哪弄来的?”
这正是能打开内门的鸳鸯钥。
“我自己做的呀!你忘了,这还是你让我做的。”
“谁?我?”
“对啊,哎呀,你是不是给忘了。”巧巧一跺脚,“这个东西的图样,是你夹在给我做功课的一沓宣纸中的。我看你闭口不谈,就猜这肯定是用得上的东西,就给你做出来了。这东西可难做呢,花了我一个多月才做好。”
但是这东西已经没用了,白芷在心里狂喊,她怎么就把图样误夹在宣纸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