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叶六打累了后,各自抱臂坐在死牢的对角气喘吁吁,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叶六拿起地上的一小块石子砸在我的脚边,见我看去,顿时眉头一挑。
“你现在不是应该担心你的考核吗,你的少主对你的评价可不高,还有心情在这和我置气?”
我眼睛眨了眨,是哦,我的考核!
我抬头看了一眼悠然靠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叶六,眉头又一拧,可现在我和她有夺少主之恨。
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才不会接受她的帮助呢!
我顿时将头一甩,冷哼一声。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闻言,叶六顿时乐了,起身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悠悠道:
“汉话学的不错嘛,连歇后语都会了,啧,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我回头瞪她一眼,“你也没比我大多少,装什么深沉呢?”
我的话刚说完,脸便被对方揪了一把,只听对方轻呵一声。
“就算是大一天,你也得叫我一声姐,更何况我可是为了帮你才出现在这死牢的,但凡你的良心没被狗啃过,都得对我感恩戴德。”
我撇撇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在心里冷哼一声。
保不齐你是故意的,利用我来接近我们少主。
可我终究没把这话说出来,总感觉,总感觉叶六不是这样的人。
我抿了一下唇,随后鼓了鼓腮帮子,别扭地看着她。
“那现在你怎么看?”
叶六起身摸着下巴在牢里走来走去,四周光线暗淡,只余一盏油灯在这牢中摇曳生姿。
她暗红色的裙摆拂过昏暗的光晕,眯了眯眼睛,缓声开口。
“刚刚听诘…你们少主对你的评价,感觉满意度不是很高,你这次确实太冒进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你先前侦破案件的手法和后续揭开了那客栈阴暗的一角都很加分,所以,我们还可以反转一下。”
我目光随着她的走动挪动,褐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长睫微敛,将心里的想法说出。
“我去将那老板娘抓了,我也算是大功一件。”
叶六打了一个响指指着我,笑着开口,“聪明。”
“以我对诘兔兔的了解,这案子一定会落在你的身上,一是他想给你一次机会,用老板娘这个大案子弥补你第一个案子上的过失,若成功,你最终成绩不会太差,二是你已经和那老板娘打过照面,具体细节你最了解,你去追捕最为合适。”
我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有一个疑问。”
“说。”
“诘兔兔是谁?”
“……”
“不会是我们少主吧?”
“……”
“……我们少主才不是兔子!”
“怎么不是!明明和兔兔一样可爱!”
好歹毒的发言,这忍不了一点,先打半个时辰再说。
半个时辰后,我和叶六各自抱臂坐在死牢的对角气喘吁吁,这是我和她能离的最远距离。
叶六没喘多久就靠在墙角缓声开口。
“先休战先休战,等把正事办完再打也不迟。”
我冷哼一声,抬手揉了揉被她揪红了的脸,没好气道:
“那我现在就去请命追捕那老板娘。”
“不急,这可不是一个小案子,你们少主将人手安排好后定会传唤你去,现在你先给我说说这个案子涉及到了哪几个方面。”
我捡起地上的一根枯草拿在手里揪了揪,转了转眼睛,看着她,缓缓开口。
“那间客栈涉及到赌命的营生,属于违法经营,而那老板娘想将我们割舌、断手,卖去地下妓场,还曾扬言将你卖了当哑奴,说明他们还涉及到人口拐卖,奴隶贩卖与数不清的……不正当交易。”
越说我越心惊,原来此案不单单只牵扯出一个老板娘,还有那一条地下交易线,难怪叶六说这不是一个小案子。
叶六看我还沉浸在思索中,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抱臂看着我。
“既然情况已经清楚了,你现在知道往那个方面努力了吧。”
我起身站在她的面前,沉着眼眸点了点头。
“那老板娘没留下我们,此时定不会在原地坐以待毙,想必那间客栈早就人走楼空。”
“不错,所以你想从哪里入手?”
“地下妓场、哑奴,只要找到这其中的一个,便能顺着交易的路线找到源头,将他们的营生一锅端了,不怕最后找不到那老板娘。”
叶六轻笑一声,抬起下巴看着我,悠悠开口。
“挺机灵的嘛,我这里还有一个线索,可以让你兵分两路,一路去端他们的地下交易场所,一路去抓那逃窜的老板娘。”
我眼睛顿时一亮,立刻抬眸看着她。
“什么线索?”
“拿纸笔来。”
不一会儿,狱卒送来笔墨,我凑到叶六身边看着她在纸上勾勾画画。
脏污的桌子上亮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随着微风摇曳。
她垂着眼眸将纤长的羽睫投在了眼下,铺成一道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端沉与稳重,无端令人心生信服。
我看着她,眸光闪了闪。
明明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可她总给我一种大人的感觉。
好似她一直站在更高的位置看着我,引导我,让我成长成更好的人。
从刚刚的谈话中便可以看出,她明明一眼便看透了这个案件的本质,是一场黑暗的人口贩卖与财色交易。
可她自己不说,而是引导我自己说出来,让我明白这个案子的重量,从而从已有的细节中找出突破口。
好似整个事情都在她的可控范围内,她不过分插足,也不冷眼旁观,只悉心引导破案,让我能真正学到东西和不负未来昭冥司狱主之名。
她的引导中又带着无限纵容,好似最后不管做的再差,她都可以给我兜底。
好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哎,发什么呆啊,看看,这个图腾是哪家的。”
胳膊被拐了一肘子,我顿时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看过去。
只见白纸上出现了一个较为复杂的图案,似是一只双翅大开的苍鹰。
我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从哪里看来的,你为什么觉得它是图腾?”
在西域,每个部落或者家族都有自己的图腾,独立出去建立自己的势力后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图腾,以此来区分族群。
可又不是每一个图案都会是图腾,她一个外族人是怎么知道的?
“你还记得那客栈外的墙体上设了很多神龛么,那里面放的每一个彩塑身上都有这样的图案。
我虽不知道他们拜的是什么神,但那神龛里每一尊彩塑都神态各异,怎么会每一个神都有这样的纹身呢,所以我觉得他们拜的神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图案背后的人。
而且,这一看就是图腾啊,你们西域不都喜欢用飞禽走兽来作为图腾吗,你们少主的图腾不就是一只血狼吗?”
我本来还在为她的细心严谨感慨,听到最后一句话,一下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们少主的图腾的!”
“怎么,我不能知道?”
你不是不能,是你怎么敢的!
你可是一个外族人,图腾一事可是只在我们内族人里流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