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湛这句话既唐突又荒诞不经,好在苏婉宁知晓他的秉性,便也没有把他的胡话当真,只是一笑而过:“爷太抬举我了,妾身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而已。”
月牙从怔惘里回过神后,便也学着苏婉宁淡泊的心绪,将许湛这番“耸人听闻”的话语当做笑话看待。
“前面拐角处就是安平王府了。”马夫一声笑语传入车厢之中,苏婉宁便理了理自己鬓边的碎发,满心满眼地期盼着与父母亲人相见。
今日来安平王府赴宴的宾客络绎不绝,镇国公府、梁国公府位于席上,玉华公主和朱薇县主也赏脸赴宴,其余的世家大族们自然闻讯而来。
马车落地之后,苏婉宁便瞧见了红漆木大门笑着迎客的苏其正与宗氏,胞弟苏礼则着一身英挺的对襟长衫,言笑晏晏地立在苏父苏母身旁。
如此安宁又寻常的一幕,却让苏婉宁倏地红了眼眶。
许湛先下了马车,他不是个心思细致之人,自然不会留在原地静等着苏婉宁下马车。
几步之远的青石阶下,徐怀安正在与苏礼攀谈,许湛含着笑走到密友与小舅子身前,爽朗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慎之、阿礼。”
苏婉宁瞥一眼夫君和胞弟立着的地方,便往苏其正和宗氏所在的门廊处走去。
宗氏早早地便瞧见了镇国公府的车马,只可惜那车帘将里头的苏婉宁遮得严严实实,让她这颗思念女儿的心无法得到慰藉。
就在镇国公府的马车落定之后,梁国公夫人秦氏又带着府上的两个庶女来与宗氏问好,宗氏只能打起精神与贵妇小姐们交际。
“今日花宴叨扰了王妃,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女儿很是顽皮,我正愁着不知该给她们许什么样的人家,王妃家花宴的请帖就到了。”
秦氏在闺阁时便是个开朗又活泼的贵女,如今嫁了人,婆母和蔼夫君疼宠,日子过的很是顺遂。她近四十岁的年纪,言谈举止间却还留着几分少女的娇憨。
宗氏的面容既明艳又大方,只可惜前些年安平王府诸事不顺,外忧内患将她磋磨得比秦氏生生老了十来岁。
“夫人说笑了。”她也不善交际,不过搀扶住秦氏的胳膊与她耳语两句。
一刻钟后,徐怀安才领着许湛来与苏其正和宗氏问好,苏婉宁便也能光明长大地依偎在宗氏面前,笑盈盈地注视着自己的娘亲。
“娘。”苏婉宁轻唤一声宗氏,因她已为人妇,也不好在人前露出回娘家的欢喜来,便只得死死压住了自己的嘴角。
门前阶下,攒动着的人群里都是高门大户宴席的常客。徐怀安立在第五层青石台阶上,往后一步是泰山石铺成的康庄大路,往前四层台阶上立着的都是来安平王府赴宴的宾客们。
宾客之中有与他相熟的人,也有寥寥数面的点头之交。许湛与苏婉宁本就是安平王夫妇的心头肉,便立在第一层台阶之上。
世家赴宴之前总有这么些场面话要说,待安平王夫妇高唤一声:“诸位请。”之后,众宾客们方能进府落座。
许湛百无赖聊地听着苏婉宁与安平王夫妇闲话家常,眸光飘忽间瞥见了人群末尾的陆梦嫣,他福至心灵,便回身去瞧身后的徐怀安。
索性今日来安平王府赴宴的宾客不多,许湛的这点动作也引不起什么轩然大波。
徐怀安拗不过许湛,又不好在人前驳他的面子,此时便也只能提脚迈上了第一层台阶。
春煦融融,微风徐徐。
徐怀安才立定了步子便嗅到了一股淡雅的幽香,往前一瞧便瞥见了苏婉宁如瀑般的鸦发。
鸦发之下是她莹白如清辉皎月般的脖颈。
匆匆一眼,徐怀安便意识到了自己与苏氏立着的距离太近了一些,近到他甚至能瞧清楚苏婉宁鬓角下毛茸茸的胎发。
徐怀安倏地便要收回目光,秉持着“非礼勿视”的本心不敢再往苏婉宁的方向探去一点眸光。
他低敛着头,一旁与他身量相差无几的许湛却十分不满,只道:“慎之,你可有听见我与你说了什么?”
徐怀安被密友之妻的皎色搅得手足无措,自然也没有把许湛的话听入耳中。他缓了缓心神,根本不记得什么陆家小家,只将眸光死死地压在青石台阶之上。
“你方才说了什么?”
许湛瞥一眼周围的贵妇小姐们,纵然有心要劝解许湛,总也不能大嚷嚷地败坏陆梦嫣的名声,便将许湛往左侧的门廊处拉了一拉,作势要与他说话。
这一拉,却是弄巧成拙。让徐怀安往苏婉宁立定的方向偏去了一大步,险些便要撞上她清瘦的脊骨。
这可把徐怀安吓得脸色煞白不已,素来端正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里迸出几分窘迫之意,也不知是怕他会收不住力道撞疼了苏婉宁,还是因为这样的举措于理不合。
一旁的许湛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来,只自顾自地说:“晨起时我总觉得陆梦嫣的名字耳熟,如今想来我好似是在英一武的嘴里听过她的名字,当初她可在英平王府闹出了好大的事端来。”
这时,苏婉宁也终于从与爹娘的寒暄中抽出了些心神,侧耳倾听着许湛与徐怀安说话。
“英一武的庶兄,也就是那个三元及第的神童,当初就险些与陆梦嫣定下婚事,后来好似被英平王妃搅和没了。英一武可是风流场上的常客,却为了这个陆梦嫣夜夜买醉,后来英平王妃死活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