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屿岛,在经过数月的土木作业后,岛上已经建立起来了五角边棱堡,适合登陆的地方,也人为的建设了斜坡,用来扫清射界和加大登陆的难度。
外围则有堑壕加各种反斜,星罗密布,达到减缓进攻方速度的作用。
加上还有三道围墙,围墙内又如迷宫一般设置障碍,使得每推进一步,都需要面对着来自各处的火力。
小磨山岛上,更是建立起来了垂直要塞,足够覆盖整个水域和双屿岛。
外表看上去,这个棱堡确实人畜无害,只是红色显得有些耀眼,其带来的震撼,远不如大明那些巍峨坚城。
乔装的刘大夏坐在一艘商船上,此刻就在窥探着这座奇怪的堡垒。
他越来越觉得黥人怕不是傻子,这么低矮的围墙,这不是自欺欺人?
还有那些斜坡,看上去似是用来阻挡登陆,可是倾斜度却过大,使得士兵完全可以攀爬上去。
整个堡垒建造的也有问题,并没有建造在关键位置,而是选择了在岛上高地给围了起来。
看似这是保证了居高临下,可是却使得三道外围墙,呈现出一种梯次布置的状态。
也就是人为的减缓了俯冲的高度,却也使得仰攻更加的简单。
按照刘大夏的认为,这外围的三道围墙、以及那些土坡,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都阻碍不了大军的奋力一击。
“若督造此城的工匠乃是我的麾下,我定要斩了此人祭旗!”同行的千户李应,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刘大夏一脸认真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黥人办事与大明迥异,怕是此堡亦有玄机!”
李应摇头一笑说:“总督大人莫不是把黥人想的太厉害了,此堡城不高,护城壕沟亦是不宽,只需登陆后,一个仰冲便能到顶!纵使其有所阻滞,可这些阻滞的壕沟、土坡,大人不觉得可笑吗?
且选址亦是大谬!若是让我来督造此堡,首先位置便是选择北岸那段,那段靠海一侧乃是绝壁,些许兵力就能守住,其余三面亦是狭隘,届时在岛上高地再设一寨,便成犄角!”
刘大夏也知道应该建在北岸,可心中甚是疑惑,这么简单的事,黥人会看不出来?
“同黥人打交道,多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他叹了口气道。
李应笑了笑,又解释说:“或许黥人就是过于依仗火器,所以才害怕有人占据高地,用炮轰击城内!可把守高地,不只要多设一寨?我大明军队攻城,也靠的是刀兵武艺,火器只是辅助而已。”
刘大夏沉默着点了点头,拿着望远镜继续费力的盯着岛上看。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都派人在这边打探消息,发现自黥人撤军之后,便再无增兵之举。
补给更是半个月一送,每次也仅仅是两条黥人的大船。
这说明黥人在岛上,真的只剩下一个营,他们还真是说话算话!
“李千户,你觉得黥人这次,是不是真的心虚了?”刘大夏看了一会后,不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
李应思忖着说:“卑职觉得是,黥人寻衅、又大放厥词,目的就是为了通商,所以大人您也看到了,黥人一直致力于谈判,似乎极其害怕咱们中断!”
“尤其是大人聚兵之后,黥人的态度就愈发的谦恭,撤到岛上只剩下一个营。这便能看出黥王的纠结,就像是猴子吃姜一般,又怕辣又舍不得扔掉!现在黥王,大概就是这般心思,一边想要以此为由头谈判,一边又害怕我大明的雷霆之威!”
刘大夏拧着眉想了想,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他也说不准此事。
“也罢!无论他有何玄机,也无论他黥王到底是何心思,这一仗都必须打!”他在心中暗想。
……
又窥探了半个时辰后,刘大夏下令返航。
等来到定海中左所时,卫指挥使马锦,指挥同知赵通早已等候在码头。
上次训斥他们一顿后,这两人便无比的恭敬,一见面就扔出了一大堆奉承话。
刘大夏一脸肃穆,心里隐隐有些蔑视这些粗鄙武夫,他板着脸说:“上次调来的两千兵,操练的如何了?守城的器物都筹备多少了?”
马锦嘿嘿笑道:“总督大人放心,一直都在操练,此刻已然是行伍分明、队列整齐,守城的器物,无论炮石、滚木还是金汁、箭矢,都俱已准备得当,足够一个月之用!”
“带本督去看看!”刘大夏说着就走在了面前。
赵通很识趣的佝偻着身子,亦步亦趋的走在前边带路。
比之上次巡视,定海城确实有所修缮,原本有毁坏的地方,此刻都已经修补完好。
守备的士卒,也终于不再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来几天的饱饭一吃,这些兵总算是活了过来。
刘大夏略略点头以示满意,等登上高大宽厚的城墙后。
他驻足远眺着双屿方向,只觉得心里头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他心想,这座定海城乃是我大明明初所建立,历经百年风霜,如今依然屹立且坚固如初,正如我大明之底蕴。
而黥人突然暴起也不过几年,其建在双屿岛上的堡垒,虽看上去新颖奇特,可终归是缺少点底蕴,纵使有所玄机,然城矮沟浅,终究是不如这定海城这般坚如磐石。
所以黥人虽有独到之处,可亦如汉之匈奴、唐之突厥、宋之女真那般,终究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此时,定海城周边海域风平浪静、晴空云高,刘大夏望着这幅景色,紧绷数月的心,猛的松弛下来。
他转过身,望着马锦说:“最近好生戒备,定海乃是浙江门户,其重要性不亚于宁波,决计不容有失!”
马锦忙拱手道:“总督大人放心,卑职枕戈待旦,只要他黥人敢来,我必率众,歼敌于滩头!”
“本督不求你歼敌于滩头,只求你固守定海城!同黥人的这一仗,总归是要打的,要做打算,就做最坏的打算!”
“卑职遵命,城在人在!”马锦忙表态。
刘大夏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宽阔的海面。
时机难得,终于是时候做出了断。
最近黥王在谈判时,隐隐出现了退缩和不耐烦之举,这让他很是担忧。
他不怕黥王停止谈判,怕的是幸苦经营数月,却落得个黥人自退的局面。
纵然这也达到了朝廷的目的,可他始终认为,不同黥人打着一仗,就对不起此番的经营。
若是一仗而知黥人底细和路数,那势必能够利于今后同黥人打交道。
也能挫败黥人的野心,让东南半壁能够真正的得来安宁。
至于战败?刘大夏聚兵之前,担心的是黥人剽掠,现在万事俱备,他相信万余人马,一定能够拿下一座只有几百人的双屿岛。
在他的认知里,即便是宁波城这样的坚城,只放几百人把守的话,也守不住万余人马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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