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
唐胜踏过最后一级台阶,又用厚底马靴重重地蹬了蹬脚底的汉白玉石板,金碧辉煌、气势恢弘的皇极殿完全呈现在了唐胜面前,霍然回头,紫禁城外的喧嚣声依然隐隐可闻,那是城内幸存的几万大明百姓正在鸣锣敲鼓庆祝中央军光复北京。
战报流水般传到了唐胜面前。
内城、外城、皇城、宫城先后光复,在北京民众的配合下,中央军已经全歼驻守北京的两千建奴,因为痛恨建奴的残暴兽行,愤怒的北京民众甚至把已经阵亡的建奴剥皮抽筋、分食其肉,还有许多建奴被生生砸为齑粉。
唐胜从金碧辉煌的皇极殿上收回目光,朗声道:“来人。”
早有亲兵上前应道:“在。”
“立即放飞信鸽向侯爷传讯,北京已经光复,紫禁城完好无损……”唐胜说此一顿,语气忽然转为黯然,低声说道,“另外,城内百姓惨遭浩劫,数十万生灵只剩三万有余,狱中降官亦死伤略尽,无一幸存……”
“是!”
亲兵叭地蹬腿敬礼,领命去了。
“唉……”
目送亲兵的身影远去,唐胜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施琅说道,“两年前的北京还是我们大明帝国的国都,那时的北京是多么的繁华,多么的热闹?再看看现在,却是那样的萧条,这都是该杀千刀的建奴干的!”
施琅也握紧了铁拳。恨声道:“这笔血债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向建奴讨还。”
唐胜重重点头。语气森然道:“北京已经光复。建奴溃灭在即。再接下来我中央军就该挥师出关、光复辽东了。本将一定要向侯爷请战。担当此次出关地先锋。本将一定要用建奴地血来祭奠北京数十万冤魂!”
施琅点了点头。又道:“将军。再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唐胜想了想。沉吟道:“侯爷交给你我地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完好无损地光复北京。尤其是紫禁城不能被毁坏。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虽然侯爷还没有新地军令下达。可我们不能就这样闲着。”
施琅道:“将军意欲如何?”
“本将在想……”唐胜霍然道。“不如趁机光复山海关!”
施琅失声道:“光复山海关?”
“对,光复山海关。”唐胜凝声道,“施琅你想,建奴和鞑子兵在济宁吃了败仗之后在中原就已经失去了立锥之地,他们势必会向北逃窜,根据目前的情形,建奴和鞑子兵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经山海关逃回辽东,一条是经大同窜回大漠。”
施琅点头道:“眼下大同和山海关都控制在建奴手中,这地确很有可能。”
唐胜又道:“依本将估计。建奴很可能会经由山海关逃回辽东,蒙古鞑子则可能经由大同窜回大漠,大同眼下有吴三桂把守,吴三桂这狗汉奸手下有一支关宁铁骑,很是难缠,以我混成营的兵力还不足以对付,但对付山海关上少量的建奴却是绰绰有余。”
不等施琅表态,唐胜又道:“施琅你想,只要我们光复了山海关。就能卡住建奴逃回辽东的脖子!建奴如果想要绕道而行,不知道又要多耗多少时日,多走多少冤枉路?眼下正是隆冬季节,北直隶的百姓逃的逃、死地死,各府几成白地,建奴根本就无法获得补给,等他们绕行远路回到辽东的时候,不知道要饿死、冻死多少人!”
得承认,唐胜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唐胜真的卡住了山海关这处咽喉要地,那么多铎所率的万余建奴就有大麻烦了!因为急于逃命,多铎这伙建奴并未携带太多的粮草辎重,每个建奴只随身携带了十几天的干粮。
这十几天的干粮虽然不多,却足够让多铎的万余大军活着回到山海关。
可要是山海关失守了,那多铎地万余大军就得绕远路回辽东,这么一来少说也要多走十几天的冤枉路,更要命的是,多铎地万余大军再无法从山海关获得宝贵的补给。携带的干粮也已经吃光。那就只能杀马充饥了,一旦战马吃光。那就得挨饿了!
施琅谨慎地问道:“将军,是不是向侯爷请示一下?”
“来不及了。”唐胜摆了摆手,说道,“我们的信鸽可以飞回济宁,可济宁的信鸽却飞不到北京来,派快马去济宁,来回至少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而且极可能遭遇建奴溃兵,真等侯爷下令,建奴早就穿过山海关逃回辽东了。”
施琅道:“可混成营毕竟只有五千人,又要光复山海关又要固守北京,兵力不足啊。”
唐胜道:“本将只带一哨火枪队去,北京就留给施琅你了。”
“啊?”施琅失声道,“将军你只带一哨火枪队去?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山海关可是天下第一雄关啊!怎么说也得把红夷大炮给带上吧,另外卑职的水师也应该抽调出至少一半兵力,从海路配合作战。”
“不行。”唐胜摆了摆手,说道,“红夷大炮行动太慢,而且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海面和运河随时都可能结冰,你的水师已经派不上用场了,一千火枪手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而且建奴大军齐聚济宁,守卫山海关的建奴不会太多,本将有信心一举拿下。”
施琅肃然道:“既然将军已经决定了,那卑职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卑职预祝将军旗开得胜、再建殊功。”
“承你吉言了。”唐胜敬了一礼,朗声道,“事不宜迟,本将这就走,北京就拜托你了。”
“请将军放心。”施琅昂然道,“只要施琅还有一口气在,北京就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行。”唐胜断然道,“得按侯爷地话办,就算你死了,北京城也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施琅大声道。“北京城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唐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聊城,城内的大火已经被河南军扑灭,表面上看起来,聊城已经恢复了原貌。
红娘子一面派出大量游骑在空旷的荒野上四处游戈,准备截杀溃逃的建奴散兵。一面在聊城设下了陷阱,让部份义军将士换上了建奴的马褂乔妆成建奴守城,等着溃败的建奴残兵和鞑子残兵前来自投罗网。
济宁到聊城有五百余里,建奴兵败济宁三天之后,就陆续有小股建奴和鞑子溃兵逃到了聊城南效,没等这些溃兵靠近聊城,游戈在四周荒原上的河南军骑兵就鬼魅般杀了出来,将这些散兵游勇逐一射杀,然后湮尸灭迹。
再过了大约半天之后。终于有一股较大规模的溃兵逃到了聊城南门外。乔妆成建奴的张和尚、荆茂成以及李虎等李氏子弟站在城头上往外望去,只见南门外黑压压尽是建奴和鞑子地溃兵,少说也五千多人!
“乖乖。”荆茂成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凝声道,“少说也有五千人!”
“那还等什么。”李虎沉声道,“立即打开城门,把他们放进瓮城!”
虽然红娘子早已经对李虎起了疑心,可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红娘子并没有对李虎下手,到现在为止李虎都还是河南军中的二号人物,地位远在荆茂成和张和尚之上,李虎一声令下。乔妆成建奴的河南军立刻放下了吊桥,又打开了城门。
城外的建奴早已经人心惶惶,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聊城有任何异常。
这时候的溃兵们只想快点逃进城去好好地吃一顿,然后美美地睡一觉,等明天天亮之后再接着往北逃窜,见城门已经打开,这些残兵败卒顿时一窝蜂似地往前拥了过来,有几个身强体壮地建奴为了抢先,拔刀砍翻了好几个蒙古鞑子。
城门外霎时响起绵绵不息的喧嚣声。中间还伴随着愤怒的喝斥声,断气前地哀嚎声,居然还有兵刃相交地金铁交鸣声,五千多溃兵就像了疯了般拥挤到了一起……那场面乱得就跟几百年后广州的火车站似地。这些可怜的建奴和鞑子溃兵并不知道他们正一步步地踏进红娘子设下的陷阱,正一步步地踏向死亡。
不到一顿饭地功夫,已经有三千多溃兵拥进了城门,穿过城门的溃兵们才发现瓮城的内城门居然是紧闭地,任凭他们怎么砸门、怒吼、喊叫,城门都紧闭依旧。不少溃兵已经意识到了危险。拼命想逃出城外,可这时候哪里还由得了他们?因为城门外的溃兵正像潮水般往里面挤呢。
“嘎嘎嘎……轰!”
在建奴和鞑子溃兵混乱的拥挤中。高悬的千斤闸突然重重落下,霎时就切断了瓮城和外界的联系,已经拥进城门的三千多溃兵立刻被封闭在了瓮城里面,而未及进城的千余溃兵则仍旧拥挤在吊桥和城门洞外,正朝城头上愤怒地叫骂。
倏忽之间,一队队神情冷漠的弓箭手从瓮城四周的垛堞后面冒了出来,无数冷森森地箭簇已经对准了拥挤在瓮城内的溃兵,下一刻,无数锋利的箭矢就像密集的暴雨倾泄而下,挤成一团的溃兵们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掩护,他们甚至没办法蹲下利用同伴的身体来当挡箭牌,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箭矢闪电般射往自己的脑门……
下一刻,绵绵不息的惨叫声冲霄而起,拥挤在城门外地溃兵们闻声大骇,他们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庆幸,更没来得及转身逃跑,隆隆的铁蹄声就已经从城外的旷野上响起,惊回首,黑压压的骑兵已经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正像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骑兵阵前,红娘子正策马飞奔:“杀光建奴和鞑子,不许放走一个!”
“杀杀杀……”
红娘子身后的骑兵将士疯狂地呐喊起来,高举着锋利的马刀狂摧战马,一个个就像是嗅到了肉味的恶狼,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济宁,临时总督行辕。
柳如是抱着一份文件进了王朴的签押房。
正闭目养神地王朴听到动静微微眼眼,见是柳如是,不由欣然问道:“参谋部已经把后续地作战计划拟定出来了?”
柳如是嗯了一声,把手里的文件递到了王朴面前。
王朴匆匆阅罢,不由皱眉道:“不宜趁势光复辽东和山西么?”
“是地。”柳如是美目凝注王朴蹙紧的眉头,柔声说道,“虽然奴家也很想早日光复辽东和山西,可经过参谋部的认真讨论,一致认为现在还不到时候,一来央军兵力不足,主力出征之后难免后方空虚,二来中央军严重依赖后勤,在北直隶局势未稳之前,不宜继续进攻山西或者辽东,否则极有可能被敌军切后后勤补给线而陷入困境。”王朴轻轻颔首,事情的确是这样,甚至比柳如是说的还要严重。
在北直隶的局势没有稳定之前继续进攻山西和辽东的确有很大的风险,大明中央军在山东和建奴作战其实是在家门口作战,后勤保障相对来说比较轻松,可越过北京远征山西或者辽东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那时候中央军的后勤补给线将长达几千里,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就可能牵一发而动全局,致使远征的中央军的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因此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首先稳定北直隶的局势,把流离失所的百姓迁回北直隶各府,然后恢复生产,再然后在北京建立兵工厂,什么时候北直隶可以提供充足的粮草和军火了,什么时候中央军就能对山西或者辽东作战了。
“既然是这样……”王朴舒了口气,又道,“参谋部不妨再讨论一下怎样稳定北直隶的局势以及恢复北直隶的生产。”
柳如是道:“侯爷,参谋部已经讨论过了。”
“哦?”王朴欣然道,“有什么结论没有?”
柳如是道:“主要有两条,一是鼓励农耕,二就是颁布杀胡令。”
王朴目光一凝,凛然道:“杀胡令!?”
“不错,杀胡令!”柳如是道,“济宁之战建奴和鞑子虽然败了,可还有许多溃兵在北直各府流窜,要是不颁布杀胡令,百姓们根本就不敢返回家乡,颁布杀胡令还有个好处,就是能让北直各府尤其是北方几个州府的汉人拥有最骠悍的民风,这几个州府的青年将为中央军提供最优秀的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