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宴会,便如同王公贵族所经历的绝大多数宴会一样,并无任何值得多提之处。
宴会一直进行到午夜之时才堪堪结束,载着车辆回归公爵府的白马脚步踢踏踢踏,在平整的道路上不疾不徐地前行。而马车内部,钟离先生指尖摸着蛋壳,敛眸沉思。
而时常滚来滚去展示自己特有存在感的微生蛋蛋,此刻也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踢踏踢踏的马步声像是踏在了人的心上,虽并未引起忐忑与不安的凝重,却是让人越发得摸不着头脑。
憋了一晚上的派蒙睁圆了眼睛看看钟离又看看蛋,迷茫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瓜,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握着拳头猛地摇了摇自己的头:“啊——我忍不住了!”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为什么你们情绪看起来都不太对镜的样子?自从那位公主出现之后,你们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位很漂亮的公主,是有什么异常吗?”小派蒙满脑袋浆糊,“旅行者,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双子有着天生的默契,金发少女刚摊了摊手,空便出声道:“那位公主并非是此世之人吧,但她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她的具体身份为何,钟离先生和微生心中应当有定论?”
沉思了许久的钟离微微叹了口气,微微抬眼。
金棕色的眼眸中承载着几分久远的怀念之色,宛如黄昏时分即将落下的日轮,音调仍是自持的和缓:“抱歉,情绪略有不佳,许是吓到你们了。”
“吓到是没有被吓到了,就是真的很奇怪啊!如果那个公主是和我们一样进来玩的人,那她是你们认识的人吗?”小女孩疑惑歪头,“可是组队来这里玩的不久只有我们和魈吗?应该是没有其他人的啊?”
旅行者点了点头,承认道:“这里本来就是一个用来放松的游乐场,不同的剧本空间都是隔开的。就算有星海中的其他人也同时来这里放松,正常来说,只要不是组队一起进来的,那就不可能处于同一个空间中,除非当时我们来的时候,那位公主是与我们一起进来的。”
空双指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不解:“但是那位公主的情况又不太一样,她看起来当真以为自己是洛兰德预言里会被恶龙掳走的公主。”
“啊——”派蒙瞪眼,“听你们这么说,我头都大了,不会又是什么阴谋吧?”
她转过身,皱着眉又好奇道:“所以说,那位公主殿下到底是谁呢?”
“我来说吧。”微生蛋蛋蹭了蹭龙龙的手腕,语气褪去玩闹幼稚的风格,变得成熟正经了起来,“在千年之前,你们应当便从留云借风和歌尘浪市的口中听过一人之名,尘神归终。”
双子的眼睛微睁,有些惊诧,莫非......那位公主就是归终?!
“咦!”派蒙惊呼一声,小披风都随着主人的心意飞了起来,“就是你和众仙写的书里面记载的、当初与摩拉克斯和马科修斯结盟的尘神归终?!当初在归离原找宝藏的时候,我们还有见过石碑的相关铭文呢!”
“可是,归终不是已经牺牲了吗?又怎么会死而复生呢?”
“虽然很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微生的语气也有几分凝重,问道,“钟离,那会儿我不在,你回到归离原的时候确认清楚了吗?”
钟离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当初我回归之时,归离原上便已是断壁残垣,只余她的遗骸,马科修斯亦将自己的力量供给给大地,力量消散变做一只小熊,许多年后才再次现世。”
“也就是说,其实你们当时并未仔细查探?后来便直接带着子民迁徙至璃月港。”
“魔神死去之时溢散的力量做不得假。”钟离沉眸道,“但魔神各特性与其保留性命的隐藏手段,我们虽是同盟好友,但也不可完全断定归终便无此般底牌。”
微生蛋蛋蹭了蹭龙龙:“也就是说,或许我们当时的确是因为兵荒马乱而忽略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瞬,冷静道:“也有可能,这是一个阴谋,就如提瓦特的虚空揭幕之后你沉眠修养的那些年里出现的阴谋一般,即使刚才无论我如何观察评判,都能得出同一个结论。”
旅行者沉声道:“那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刚好我们也在这儿,可以随时帮忙。”
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缓和了一下气氛,抱着双手仰起头:“当然,报酬可是要原石的!”
“哈?”微生蛋蛋奇怪道:“你们怎么还要那个没用的石头啊?我那儿一堆都快要没有地方放了,这是什么专攻旅行者的珍奇宝物吗?我半点儿都未看出来。”
少女睁大眼睛,震惊成为派蒙的模样:“你怎么还有一大堆?!”
想起千年前提瓦特游历之时,微生用他平平无奇的金绣小荷包抖抖抖,然后从里面抖出了一个小山堆的原石,旅行者恍惚地想道,原来这还不是微生的极限。
她的眼睛里好似冒出了闪耀的火花,非常想要把微生拎起来抖抖抖,实现原石自由!
后来和微生熟识之后,一想起当初拒绝了那个小山堆的原石,旅行者后悔得一想起来就能少吃两碗饭!
“......”在灼热的目光中,微生蛋蛋默默往龙龙手心里缩了缩。
双子的目光看起来可太烫了,他觉得自己要被扒光,再次从凌微显穹真君变成凌微显穷真君。
钟离先生的眉眼松缓,唇边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安抚式地摸摸缩过来的蛋。
“且先静观其变,在有所行动之前,需先确认对方的身份。若她真是归终,虽不知她为何在此,但此番情况,想必她需要一些协助。”
微生也沉声道:“但若她不是归终,乃是一场阴谋算计,我们也必不能让归终之名受辱!”
双子和派蒙纷纷郑重点头,归终也曾是璃月的守护者,众人敬仰的尘神,若真是有人假冒于她......
用心险恶,玷污逝者,不可饶恕!
——
王宫之内,刚刚从宴会中退场的公主殿下身边无一人跟随,在微冷的夜风中欣赏着略有几分黯淡的月色。
已逝的王后最为喜爱玫瑰的艳色,宫廷之内才有了横跨两个宫殿的玫瑰园。而此时的公主置身于火焰般的玫瑰花丛之中,黯淡的月色之下,焰色的玫瑰是另一种炽热的光源。
王宫中的玫瑰本应被花侍剪下尖刺,但玫瑰园中的玫瑰却是保持着生命本真的模样,美丽而危险。
公主凝望着黯淡的月亮,脑海中却是骤然回想起另一轮明亮的圆月,在缥缈山间垂怜地望着世间、在烟火的红尘中静默俯视。
她不知那是何处的月亮,但却是美丽得令人心神微荡,宛如梦中的故乡。
她的记忆中无数看得清、看不清的人影在脑海中宛如浮光掠影一般,溅起波澜起伏的水花,那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最终占据了整片心湖。
待到玫瑰那馥郁的芬芳再次扑满鼻翼之时,少女的秀眉微弯,已然做出了决定。
“哦——我亲爱的妹妹,大半夜的你来这玫瑰园里吹冷风做什么?”仍旧穿着宴会中礼服的年轻人站在一旁,却透着一股轻佻又浪荡的模样,使得他不像是一位身份贵重的王子殿下,倒像是一个在各处流浪随心所欲的浪子。
唯有在外人面前,而他维持着王室贵族身份之时,他才会端起绅士有礼的形象来。
公主殿下侧过身,轻笑道:“我准备出宫一段时日,接下来,兄长是否可以借我你的身份——约书亚用用呢?”
约书亚是年轻人的真名,他的母亲是洛兰德国王的亲妹妹,后来也嫁去了其他国家做了王后,但约书亚不喜待在宫廷之中,反而是时常在各地游走。这次是因为公主的成年之日将近,他才来到了洛兰德。
约书亚微微皱眉:“我常年浪迹天涯,给自己取的名字和身份多的是,你随意取用。”
“不过,”他的面色有些担忧,话音一转,“但你这是要去哪儿?以你刚才的样子来看,是准备独自出宫吗?这很危险。”
少女微微一笑,在满目的玫瑰花丛之中撩起衣摆,旋转着迈出几个轻快的舞步,顽皮地眨了眨眼睛:“预言都是恶龙会掳走我这个公主,那如果恶龙还是一颗龙蛋,那我又为何不能掳走龙蛋呢?”
“更何况,有一些与我自身有关的事情,我想要以另一种目光来证实。”
铃铛声清脆地打起节拍,少女跳起记忆中熟悉而陌生的舞蹈,是时常浪迹天涯的约书亚也从未见过的风格。
柔软、缥缈。
“真实是掩藏的虚假中的谎言,而我的记忆,也会对我故弄玄虚。”
约书亚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那未曾见过的舞蹈令他有些沉醉。而在他不察之时,少女欺身而来,柔软的力道却也刚强,将他的佩剑顷刻拔出,扫出一道凌厉的剑风。
碾落的焰色花瓣在月下群舞。
剑光入鞘,少女遗憾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果然还是模糊的。”
约书亚惊愣了片刻后,眼眸微亮道:“虽然不太明白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但你已经确定了?舅母是一位女巫,你会些特殊技艺也不奇怪,所以公爵带着的那颗蛋果真就是恶龙?我猜对了?”
公主点点头,肯定道:“在碰到那颗蛋的时候我就确定了,所以我准备带着那颗蛋去邻国波尔多一趟。菲拉格尔所设下的预言,若想解除,也需得先接触到她本人。但父王必然不会允我,故而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约书亚拍了拍手,露出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身份印鉴扔给少女:“听起来很刺激!那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需要我帮忙的吗?哥哥我可是会为妹妹扫清一切的!气死舅舅!”
“尚有一事,我今夜便出宫,寝宫中的侍女我都已打发走,所以接下来......”
约书亚附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