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抱着竹子进院了,路过摇摇时停下,用一种状似无意的口吻说道:
“知道这些竹子是干嘛的吗?”
正在低头哭的摇摇抬头,茫然的看向不离,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媳妇最近听你咳嗽,想着给你弄些鲜竹沥,郎中那有别的方子,她觉得是药三分毒,不如竹沥健康。”
鲜竹沥是用新鲜竹子烤出来的汁液,不离是非常不愿意弄的。
一大堆竹子才弄那么一点,竹子可都是他宝贝熊猫的口粮。
身后传来摇摇失控的哭声,不离呵了下,活该,谁让这个小崽子让他怀孕的媳妇担心了?
摇摇哭了一会,勉强稳住情绪,不敢再耽搁时间,径直地朝着屋里跑去。
卿卿正在写书法,听到摇摇进屋,她也没抬头,专注的写着字,只澹澹的说了句:“回来了?”
“族奶奶!我错了!”摇摇噗通跪地,泣不成声。
小哥俩转给她的那句话是,族奶奶说,你为了一点破事,连族奶奶都不要了吗?
就是这句话,让摇摇心生悔意,决定回来面对一切。
“饭还给你留着,自己去锅里取。”
摇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是挨族奶奶几巴掌她也认了,没想到,族奶奶提都没提这茬。
这样反倒是让她觉得不安了。
低着头站在那,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浑身散发着委屈巴巴的气息。
“族奶奶,您不说我吗......”
族奶奶这个样子好可怕啊,她还不如直接揍自己一顿呢,摇摇现在特别不踏实。
“哦,说你什么,你不是挺有出息,挺厉害的么,还学会撒手跑路了,我没教过你,你自己无师自通了。”
摇摇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不离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
他媳妇是懂得阴阳怪气的。
“我,其实我,我到寺庙门口,就已经后悔了,我想回来......就算是他们不来找我,我也是想回来的。”
摇摇被卿卿说的抬不起头。
“哦,看样子还觉得自己挺有理?你知不知道边境打仗呢?知不知道外面有多乱?你要是真把头发毛剃光了,倒也还好,我顶多是把你抓回来笑话你几个月就是了,可你想过没,路上万一遇到流寇,遇到坏人,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办?!”
卿卿把笔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走到她跟前,抬手对着她脸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倒不用力,实际上,不离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他媳妇这一下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力道控制的轻得不能再轻,说是拍蚊子都有些困难,很可能拍不死。
合着刚刚酝酿半天,就是在那控制手劲呢。
不离满脸写着看戏,被恼羞成怒的卿卿用力瞪了眼。
“你很闲?竹子烧完了?”
不离心里使劲撇嘴,她这算什么?舍不得揍于扶摇这个闯祸的丫头,拿他撒气?
“族奶奶,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摇摇被卿卿揍了一巴掌后,心里反倒是踏实下来。
族奶奶还愿意打她骂她,就说明她还没抛弃自己,她宁愿族奶奶多揍她几下,只要别不要她。
“你还想有以后?你觉得这一次没把我气死,还想再来一次是吗?这几天我给你多少次机会,等着你主动找我,你可倒好,头一扭跑去当姑子了,还骑走了村里的骡子!”
“我,我是想,等落发以后,再送回来的.......”摇摇小小声说。
“呵呵,还深思熟虑了?你以为你出家能解决什么问题?是能让二毛回来,还是能让满山的病好了?你什么都做不到,你只能把我气死,靠。”
卿卿说到最后直接骂了出来。
这是真生气了。
摇摇低着头默默掉眼泪,她是真后悔了,她做事情太冲动,完全没考虑到族奶奶的感受。
“我真的很担心二毛哥,他是因为我才——”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什么叫因为你?你掂量掂量自己的小骨头,禁得起这么重的罪名吗?二毛性子冲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法,遇到问题,他不找我,也不知道你族爷爷,自己跑去逞能,关你屁事?”
卿卿直接把摇摇的话骂了回去。
手心手背都是肉,二毛也是她比较看重的孩子,但这件事,卿卿并不觉得二毛做的对。
满山的话,的确是扇动了二毛的情绪,但他如果能多一点理智,多一点对二位祖宗的信任,就不会冲动的做出这种事。
“二毛的事,我最多再找他三日,三日后,村里的人必须全都撤回来。”
卿卿的话让摇摇的眼里闪出绝望的光,她有预感,二毛哥是故意躲着村里的人的,他一定是猜到族里会派人找,特意挑着让人无法找到的路径走。
“整件事都与你无关,你无需多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他不是小孩子了,也要学着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他家里发生的任何事都源自他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重复一遍。”
“与,与——”摇摇嘴唇哆嗦了两下,还是无法把责任推出去。
二毛这一走,不止他家里人的心碎了,摇摇的心也跟着碎了。
她既希望村里人能够带消息回来,又怕带回来的是不好的消息,整日心神不宁。
“他走的时候,就该想到他的行为会给你带来什么,可他还是做了。他可想过,他走后,他家里的长辈怎么办,你又该怎么办?他明知道依你的性子,一定会等他回来,可他却没想过,万一他回不来,你又该如何自处?”
卿卿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摇摇心上。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该替她想好一切,而不是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是的“我是为了你好”,他若把我的教诲记在心里自然能够想明白,他若是想不明白,我就当从没教过他。”
卿卿挥挥手,示意摇摇可以出去了,拿起笔,继续写她的字。
摇摇透过朦胧的泪眼向纸上看去,白纸上落满了墨点,族奶奶之前写书法,可从没有过这种情况。
这一刻,摇摇明白了,其实,族奶奶比谁都担心二毛哥吧。
只是她的身份注定了要为大局考虑,她要对整个村子负责,在大爱面前,这些情情爱爱的小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