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郡主府一共修建了七座,郡主之位也总共设立了七个。
只有被封为郡主的叶氏女才能拥有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而郡主则一般会从当今圣主的直系血亲中选择。
如今的神都只有两位郡主,一位是明怡郡主,另一位是突然被青渊帝从万仞阁接回来的明誉郡主。
原本还该有一位明阳郡主的,只是那位明阳郡主实在糊涂,竟瞒着青渊帝,私自串通祀灵女官图秋冶,跑去袭击镜花岛,最后还被斩杀在了泉海。
这便是青渊帝对于神都袭击镜花岛给出的解释,不明情况的人会指责明阳郡主叶蕴檀空有野心却没有脑子,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叶蕴檀不过是被青渊帝推出来的顶罪羊罢了,若青渊帝不点头,任是给叶蕴檀一百个胆子,她也不可能敢和祀灵女官一同设计袭击镜花岛。
更何况,图秋冶向来只会听从青渊帝的吩咐,叶蕴檀一个小小的郡主,甚至不如叶兮颜得宠,更不似叶兮颜那般,是神都的储君,她又怎么可能指示得动她?
青渊帝给出了这样的解释,镜花岛岛主花重影虽心有不满,但神都的实力摆在那里的,她就算想追究,也不可能真的跑去神都教训青渊帝一番的,她便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了这份虚伪的和平。
说起来,祀灵女官图秋冶在镜花岛受的伤不轻,甚至于她的右臂都被完全斩断了,且断得再无法续上。
距离那一战已有四年,这四年间,青渊帝对她的伤很上心,甚至吩咐御医用回生木为她制作出了一条假肢,可假肢必定是假的,她的右臂也自然不能再如曾经那般自如地活动了。
可是图秋冶的本命法宝是方天画戟,没有右手,她便只能用左手使了,她的实力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不过纵使如此,图秋冶好歹也是圣尊境,是神都数一数二的高手,不会有人真的敢看轻她的。
神都的莲灯节三年举行一次,而下次的莲灯节,恰就在两个月之后。
如今整个神都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四处挂着彩灯,一片喜气洋洋。
每到临近莲灯节的时候,神都就会下雪,只是此处的雪却与云州的不同。
万仞阁常年冰雪覆盖,如砾如沙的雪,厚重而敦实。
神都的雪却很轻薄,轻飘飘地落在掌心,细腻而柔软。
今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宋时雪的心情却很好,因为昨日郡主刚用聆风玉符给他发出了邀请,邀他去郡主府做客。
听叶兮颜说想见他时,宋时雪的心底是喜悦的。
自七年前离开灵赐秘境后,他便没再待在太归门当弟子,而是虽族中长辈一同回到了神都。
那时他身受重伤,几乎丢了半条命,修为也从第七境跌落至了第六境,好在宋氏为了给他治疗伤势,寻来了许多天才地宝,他的伤势恢复后,他甚至还成功突破至了第八境。
如今的他已是宋氏下任家主的不二人选,而叶兮颜又是神都的储
君,在宋时雪看来他们日后是必定会时时相伴的,即使他的阿颜妹妹现在心中无他,等时日久了,也许她就可以注意到自己了,
宋时雪这般想着,就熟门熟路地进入了郡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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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小与叶兮颜一同长大,对这座郡主府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府中下人都认得他,所以他一路走得畅通无阻,并没有人上前来拦他。
可等他大步穿过一条条的长廊,走入院中后,却有一名侍女走上前来,俯身对他行礼道:“郡主今日身体不适,正在房中休息,宋公子还是改日再来吧。”
宋时雪却皱起了眉,露出了担忧之色:“郡主怎么了?可叫御医看过了?”
侍女垂着视线,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却只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好好歇息便好了,只是郡主今日恐怕不能来接待宋公子了。”
宋时雪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改日再来吧。”
他有些失望,但还是转身离去了。
宋时雪其实知道叶兮颜为何在回到神都后就突然跑来与他亲近,还常常将他约至郡主府攀谈。
她在万仞阁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她早已对神都的情况不甚了解了,而他又恰好是宋氏选出的继承人,她自然是需要他的帮助的。
宋时雪知道叶兮颜在利用他,可是他心甘情愿被她利用,或者说,他很庆幸,他对她而言是有利用价值的。
世家本就是叶氏皇族的家臣,郡主是未来的神都圣主,他为她效力也是应该的。
宋时雪一边向外走着,一边探手掏出了聆风玉符。
郡主身体不适,不能应约,也该提前用聆风玉符通知他才对,而非等他来了才急匆匆派了名侍女过来说明,这模样倒像是什么突发的恶疾,实在让宋时雪有些担心。
他正打算用聆风玉符询问一番时,却突然听到了长廊的拐角外有一些声响。
宋时雪已是第八境的修为,他的五感本就敏锐,时常会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所以他原本并不太在意,只稍觉得有些奇怪,可他刚打算离开时,就突然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宋时雪不禁心中一惊,他连忙放慢脚步,警惕地一步步靠近。
此处在郡主府中其实很偏僻,平日里根本没人回来,宋时雪也只是因为对郡主府的地图颇为了解,这才抄了近路,可等他转过拐角后,却惊讶地发现,拐角外的角落中竟有一间小院子。
那院子看起来很简陋,应当是给下人住的,而那股浓重的血腥气则正是出自那间院子。
宋时雪小心地靠近后,就见院中的屋子门窗紧闭,显出几分阴郁沉闷来,他疑惑着,难道屋中正有人在打斗吗?那么小的屋子,根本施展不开拳脚吧......
思索间,屋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被从内向外打开了。
更加浓郁的血腥气涌了出来,几乎让宋时雪有些心惊,但等他看清那个走出的人后,他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少女恍惚地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迈步而出,她一身鹅黄衣衫上沾满了血,前襟到衣摆都被血完全浸透了,甚至于她那张白净的脸颊上都飞溅上了血滴,将她鬓角的发丝黏在脸上。
而随着她落下的脚步,血珠一滴滴地砸在雪地中,她力竭般地依在门框上,便有雪花被轻飘飘地吹来,落在了她乌黑的发间,她却好似并未察觉,只站立不稳般地踉跄着......
此情此景之下,她抬眸望向宋时雪后,竟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一个饱含着极度悲伤与绝望的笑容,如杜鹃啼血般的惨烈。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水润的眼眸中溢出,与那些溅在她下巴上的血迹混在一起滑下。
“时雪哥哥,你怎么来了?”她仍是在笑,声音里却带着浓重的哭腔,“还好有时雪哥哥喜欢阿颜,阿颜才不至于那么难过......”
她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所说的内容也颠三倒四的,令人很难与当下的情景结合。
眼前的一幕让宋时雪的脸都白了几分,他不敢相信,郡主竟会在神都郡主府内,被伤成这副模样。
他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扶她,将她带去医治,可他的脚刚迈出,就猛地停住了,冷汗也从他额头冒了出来,因为他突然就发现......叶兮颜身上的血并不是她的,她根本就没受伤,那些血完全是来自于另一个人......来自于屋内的人。
宋时雪下意识就向半开着房门的屋子望去,那是一间下人房,本身采光就差,在今日这种雾蒙蒙的雪天中,更是隐在一种幽深的色调中,令人根本看不清屋内到底有什么,但宋时雪还是清晰地嗅到,那股血腥气的源头,就在那间屋子里。
“时雪哥哥,你怎么了......”叶兮颜偏头看着他,像是不理解他为何会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
少女右臂的衣袖已完全被浸成了血色,一眼望去,甚至无法辨认出它原本的色彩,而宋时雪也在这时终于注意到,叶兮颜那只被衣袖遮住了大半的手中,竟紧紧地握着把匕首,匕首锋利的刃上沾满了血,最底层的已经凝固了,上层地仍顺着刀尖滴落着。
宋时雪咬牙几步上前,将恍惚摇晃着的少女拥入了怀中,这才垂眸向她身后的屋子望去,只这一眼,他就像被定在了原地般,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间屋子不大,屋内的摆设也很简陋,浓稠的血水流得到处都是,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而在血泊之中,则安静地跪着一个少年,少年黑发如瀑,披至腰际,将他的肩完全罩在其中。
他的发丝被血液打湿,带着浓郁的红,染在他白皙的脸颊上,衬得他整个人都仿佛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少年的双目上覆着一根黑绸带,只是如今那绸带也已经完全被打湿了,殷着湿漉漉的颜色,他的身上有很多伤,那件黑衣也完全浸在了血中,仿佛只要轻轻一拧,便会淌出更多的血水来。
他身上的伤一刀刀的皆是由利刃所割,刀口有深有浅,但每一刀都透着
疯狂,像是为了发泄而一寸寸地凌迟,令他整个人都变得血肉模糊,可他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微垂着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除了还残存着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外,便只剩下一片死寂了。
宋时雪认得这少年,他甚至记得他的名字。
谢映玄......那个亲手被郡主杀死,又被她通过活人傀儡的方式复活的卑贱家仆,也是郡主琉璃玲珑心的心劫......
宋时雪还知道,那具傀儡曾经在过去背叛过郡主,去到了那个身附先天灵骨的万仞阁掌门身边......
郡主自回到神都后,便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起过这具傀儡,于是宋时雪也几乎要忘记了他的存在。
许久之后,宋时雪才移开了视线,看向了靠在他怀中的叶兮颜,他当然知道,那少年身上的伤皆是出自她之手,她一刀刀地在他身上凌迟着,却又在最后还是留下了他一条命,只是病态地折磨着他。
宋时雪搂住叶兮颜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他心底生出了一种很酸涩的情绪,他当然明白郡主为何会如此,这是她的心劫,是她命中注定无法逃脱的痛苦。
他看向那血泊中安静的少年,眼神突然就变得阴戾而怨恨,一个卑贱的家仆,一具因郡主而获得了重生的傀儡,他有什么资格反抗?郡主喜欢他是他的福分,他凭什么、凭什么如此?
“阿颜......将他杀了吧。”他声音哽在喉咙里,听起来极为沙哑。
“时雪哥哥......”叶兮颜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睛,泪水仿佛流不尽一般地不停向外涌着,她像是有些茫然,又好似无比的哀伤,“我已经杀过他一次了,我不能杀他......他死了,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令人感觉不到任何重量。
宋时雪突然就紧紧地抱住了她,他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情绪有些激动地道:“阿颜,很快就会没事了,陛下已发出了请帖,宴请七宗掌门,那个云黛也会来神都,到时我也会帮你的,只要取得了先天灵骨,心劫便不会再困扰你了!”
他这般说着,可当他提及“云黛”这个名字时,那跪于血泊中,仿佛睡着了般的少年却像是突然被惊醒了一般。
他终于有了反应,因为双眼被黑绸带覆着,他便略显茫然地朝着宋时雪的方向抬起了头。
他艰难地动了动,那沾满了干涸血迹的手就缓缓探出了几分,像是挣扎般地在空气中无助地抓着,又仿佛是在追寻着什么永远无法企及的事物。
他伤得太重了,所以只是这轻微的动作也牵扯着他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血,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愈发浓重了。
叶兮颜突然就笑了,她的眼泪再次滚出,滴在了宋时雪的手背上。
他就听她压抑着哽咽,笑着道:“映玄哥哥,过不了太久,云师姐就要来了,姑姑会帮我取得她的先天灵骨......我不会让你去见她的......”
叶兮颜笑着笑着,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
当初她主动拒绝青渊帝的帮助,反而提出想自己潜入万仞阁骗取先天灵骨时,给出的理由是,她想借此来证明自己能力,希望让姑姑看到她的成长......
可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这背后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要复活谢映玄,她想要制作活人傀儡,再温养谢映玄的灵魂,让他再次回到自己身边。
她不能在神都做这件事,她不能在姑姑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做,她要去远离神都的云州,要藏身在姑姑无法插手的万仞阁中,这样她才能一步步地将她的映玄哥哥找回来......
可是,她怎能想到、怎能想到她的映玄哥哥竟完全不承认他们的过往,还爱上了云黛,宁死也要离开她。
这还真是可笑!
叶兮颜的手重重压在了疼痛不已的心脏处,她恍惚着,突然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得到先天灵骨之后,她就真的可以从执念中走出来了吗?
......
云黛正在练剑,这是她每日必修的功课。
打完一套剑招后,她回剑入鞘,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突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向身后望去。
她看到那头生龙角的金眸少年正凌空坐于空中,单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她。
云黛的呼吸稍有些起伏,她疑惑道:“斩月,你每日都看我练剑,你是对我的剑招感兴趣吗?”
“你若想学,我也不是不能教你,只不过剑灵学剑我也闻所未闻......”
云黛认真地思索了起来,斩月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古怪。
随后他身形一闪,就直接出现在了云黛面前,他比云黛高出不少,如此近距离之下,云黛便不得不仰头看向他。
“我没想过学习剑术。”
云黛不解:“那为何我每日练剑时,你都盯着我看。”
前世的斩月并不会这般,云黛也一直在想到底是为什么,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理由了。
她甚至忍不住猜测,也许斩月近期会如此别扭,就是因为他想学剑术,但不好意思说。
否则他每每望向她时,眼底的那份被他强行压制的隐秘渴望又是源自什么?
少年轻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云黛,你眼里除了剑就没有别的了吗?”
云黛“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地道:“这不应该吗?”
于是斩月也理所当然地道:“你是我的剑主,我喜欢看你不应该吗?”
云黛愣了一下,随后慢慢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两人安静了下来,斩月仍紧盯着云黛,像是期待着她能与他再说些什么,可她却很快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如往日那般那处蚕丝帕擦拭起了醉流鸢的剑身。
斩月再次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云黛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她向他问道:“神都之行,我们大概会直接和青渊帝对上,你会害
怕吗?”
斩月神色微闪,他反问道:“你呢?你害怕吗?”
云黛笑了一声:“为何要怕?这一天我可是等很久了。”
久到......仿佛她从上辈子开始就一直在等待。
她与叶兮颜、与叶氏皇族,甚至是与魔皇沧曜之间的恩怨,都该做一个了结了。
“走吧,”云黛起身,“我们该回去了。”
在前往神都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青渊帝命谢映玄前来送请帖之后,云黛便就此事与七位长老商讨了一番。
七宗的掌门都受到了来自青渊帝的请帖,请帖上一共提到了两个内容。
一便是邀请七宗的掌门长老前来参加节日庆典,青渊帝会在皇城设宴,庆祝云中八州成功将魔域驱逐出去,重归和平。
第二件事,则是青渊帝想召集七宗掌门长老,一同商讨要如何处置此时正被关押在皇城地牢中的前任魔皇沧曜。
在云黛看来,这两件事都像个幌子,是青渊帝发出请帖的一个借口,她真正的目的,必定是饱含着无限恶意的。
云黛肯定会去神都应约,因早料到此行会有诸多风险,所以她原本是想孤身前往的,但另几位长老却并不赞同。
最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众人决定,沈长玉作为七位长老中唯一的第九境留守于万仞阁,以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而殷蝶因才成为长老没多久,门派中的诸多事宜她还未能熟练的掌握,因此她近期内也最好不要离开宗门。
神都之行,由虚鹤长老陪云黛一起。
推选她出来,不仅因为她第八境的修为,在一众长老中算是实力不俗,还因为她的徒弟芳久凌,此时正在神都当郡主,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看望她一番。
云黛没有使用轻身诀,只徒步在紫阳峰中走着,很快就回到了掌门居。
她进屋之后,手指点了几下,迅速就将屋内的防护阵法启动了,之后她盘腿坐于蒲团上,垂眸看向了自己右手的掌心。
那处的皮肤上并没有任何异常,但云黛的神魄却能察觉到漂浮于其上的一缕冰冷黑气。
那是芳久凌的母亲,芳惊刹在她掌心留下的冥印,而她也可以凭借此印记联系芳惊刹。
因为芳惊刹给她的感觉太古怪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在屋内布置了一层层的阵法,虽不一定真的有用,但也算是一个心理安慰了。
云黛很快便将神魄沉入了掌心上的那枚冥印中,于是那种古怪的阴冷气息就逐渐蔓延而来,似是完全覆盖住了她的感知。
她率先感知到的一股强烈的拉扯感,随后四周的场景就出现了晃动,仿佛是那股力量拖拽着她的神魄,到达了另一处空间。
这种感觉让云黛很不安,就像是将自己的神魄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他人的视线之中,令她感觉到了一种极度粘腻恶心的窥视感。
只茫然了一瞬,云黛就猛地惊醒,周围的一切也随之映入了她的视线中
这是一间装潢华贵的屋子,屋内摆设皆由昂贵的灵木制成,令整间屋子都浸泡在了浓郁的灵气中,若是住在此处,修炼速度都会变快不少。
云黛打量了几眼,就将目光落在了茶几旁的女人身上。
女人穿着一身镶金边的锦袍,本该是富贵的穿着,但配上她那张干瘪难看的脸后,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云黛要找的芳惊刹。
“你终于联系我了......”她的声音仍旧嘶哑干涩,听起来难听至极。
芳惊刹打量了她一番,眼底露出了赞许之色:“果真是少年英才,如此年轻竟就突破至了第八境。”
“前辈谬赞了。”云黛冲她抱了抱拳,礼数很周到。
芳惊刹笑呵呵地看着她:“你也看到了,阿凌那孩子从万仞阁回来之后,青渊帝就将我放出来了,我也不必再日日待在皇城那不见天日的地牢中了。”
这话她是笑着说的,但不知为何,云黛却感觉不出太多的喜悦,甚至于......她平静得出奇,仿佛对自身的境遇根本不太在意。
云黛轻轻皱了下眉,她突然在想,她会对芳惊刹有这么大的戒心,到底是因为此人的确不太简单,还是因为她所修炼的无情道对潜麟功天生的排斥?
“前辈,”她还是很有礼貌地道,“晚辈此番联系您,是有些问题想问。”
“你问吧。”不管芳惊刹心中到底有什么打算,她对云黛的态度还是很友善的。
云黛率先道:“我想问问芳师妹如何了,我用聆风玉符联系过她很多次了,她都没回应。”
这也是云黛会冒着风险联系芳惊刹的主要原因之一,她自出了妖族后,就尝试着用聆风玉符给芳久凌发去了很多消息,可她竟然完全没搭理她。
芳久凌如今是神都的明誉郡主,她还时不时会听说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她必定是不会遇上威胁到生命的危险的,于是云黛就更加不明白她为何不回复自己了。
“你们关系还真好,”芳惊刹笑了一声,“你不必担心,阿凌过得很好,一个叶氏的郡主,还不至于在神都过苦日子,只是她原本的那枚聆风玉符损坏了,所以始终未能联系上万仞阁的人。”
“前几年云中八州战乱,四处都不安定,阿凌也不可能那时候跑去万仞阁联系以前的同门。”
“不过这次好了,”芳惊刹眼底笑意更浓,“我早听说了,青渊帝已向七宗掌门发出了请帖,要在神都宴请各位。”
“到时你来了,我便让阿凌前去接你,你们师姐妹也可好好说说话了。”
云黛神色闪动了一下,她突然觉得有些怪异,这场宴请在她看来可是必然凶多吉少的,可芳惊刹却好似笃定了她一定会去。
芳惊刹仿佛看出了她的疑虑,她笑道:“你如今既然已经是第八境,还会害怕神都可能会存在的危险吗?此时不正是了结恩怨的最好时机吗?”
“神都有什么危险?”云黛问道。
芳惊刹却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的,陛下怎么可能相信我,她有什么机会也绝不会同我说的,我现在因为阿凌在郡主府吃香的喝辣的,其他事我也不会去多想。”
云黛掩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握紧拳头,她又问道:“前辈,您真的潜麟功传授给青渊帝了?”
“那是当然,”芳惊刹看起来很是无所谓,“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潜麟功只有在魔域六洲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她双手一摊,笑着道:“更何况此功法本也算不上简单,我只是将功法秘诀给了陛下,她到底能修炼到何种程度,就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芳惊刹的语气很轻松,云黛却觉得更奇怪了,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她也没办法太准确的形容。
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芳惊刹每次同她说话时,她都觉得她很虚伪。
“前辈,晚辈还有一事想问,”云黛突然道,“请问您对沧曜被捕一事可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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