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0 章 修剑

云黛皱起了眉头。

“好消息是什么?”她问道。

司棠笑嘻嘻地道:“云道友,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会先问好消息!”

她说着就用那两条莲藕一般的肉胳膊捧起了掉在一旁的棺材板,然后翻过来将棺材板的内部给云黛看。

云黛就见那块木板之上刻了一道古怪的金纹,那纹路似是闪烁着灵光,内涵无限奥义。

“这是......传承?”她立即反应了过来。

这道金纹之中涵盖着大量的知识,一旦有人接下这段传承,金纹也会随之消失。

这种传承方式很普遍,甚至于云黛前世在华清池中获得的有关于斩戒诀的传承,就是她今生用这种方式留下的。

“虽然还没看到完整的内容,”司棠喜滋滋地道,“但我已经可以肯定,这道传承就是记录了灵铸前辈毕生所学的《千锤百炼谱》了!”

云黛思索间,就听司棠道:“有了这本《千锤百炼谱》,我应当可以帮云道友修好醉流鸢了!”

这话让云黛的目光一下子亮了。

“真的吗?!”她一把攥住了司棠的手腕,力道有些大。

“别这么激动!”司棠赶紧拍了拍云黛的肩,她觉得若非她平时用的本命法宝是锤子,本身力气就大,恐怕都会被云黛这一下子把手腕给捏碎了。

“云道友,”她道,“此事我也不敢打包票,只能说是尽量试试。”

司棠的话让云黛又逐渐冷静了下来。

“抱歉,”她松开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那份焦虑压了下去,接着问道,“所以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司棠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坏消息就是,我们好像出不去了......”

她道:“我当时就看见你突然被灵铸前辈拖进了棺材,还没来得及拉你,棺材板就自动合上了。”

司棠描述着不久前的情况:“我用了好多办法,可是那块板子无论如何都撬不开,急得我冷汗都冒了一身......”

“后来不知怎么的,我们身处的这间墓室突然震动了起来,墙壁之内也发出了一声声古怪的声响,我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我们来时的通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紧闭着的石墙,而这间墓室也被一层奇怪的阵法包裹住了......”

司棠道:“也是在同一时间,死死封住的棺材板突然自己就飞开了,我就看到棺材里面浸满了水,灵铸前辈已经消失了,而云道友你则漂浮在水中,陷入了昏迷。”

“我赶紧把你捞了出来,确认你没有性命之忧后,我就趁机在周围观察了一下。”

“我在这处空间转了转,就发现那包裹在外层的阵法无论如何也无法被破坏,而我们也完全被隔离在了其内,神魄无法出去,聆风玉符也使用不了,所以找人来救援也是不可能的。”

“那之后,我就看到了刻在棺材板上的传承,

的确是《千锤百炼谱》没错,虽我还未接收传承,却也大概明白了外围这层阵法是何意思。”

云黛抬眸看向她,就听她道:“灵铸前辈早知道会有后人前来此处寻找秘籍,所以特意留下了阵法,作为一种考验。”

“接收了传承之人,必须要炼制出一把被她认可的兵器,才能斩开那层封锁了所有退路的阵法,否则就只能永远被困于此处。”

云黛神色闪烁了一下,她伸手一招,鬼剑渡厄就出现在了她手中,她道:“我既然有这把剑,岂不是可以轻易斩开阵法?”

司棠摇头:“你要知道,我们能破开兵戈阵就是因为用了这把渡厄剑,灵铸前辈自然早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困住我们的这层阵法,需要两把像渡厄剑这样的神兵一同斩杀,才能完全破开,也就是说你手上有一把的前提下,我还得炼出一把来。”

云黛明白了,怪不得她一醒来,司棠就急匆匆地说要帮她修复醉流鸢。

这世间能和鬼剑渡厄媲美的神兵,自然就是神剑醉流鸢了,相比起凭空炼制出一把和渡厄剑差不多的兵器来,修复醉流鸢当然更加简单容易。

云黛将背上的剑匣慢慢取了下来,抱在怀中,手掌轻轻摩挲着。

“对了,云道友,”司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在那棺材中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灵铸前辈会突然将你拖进去,又为何你脱困之后,身体就完全恢复了......”

她这般说着,又忍不住打量了几眼面前之人那双格外水润灵动的双眸,这是她这半天最大的疑惑。

云黛倒没有隐瞒的意思,她很快便将自己的遭遇和猜测都告知给了司棠。

“灵铸在此修建灵铸墓,应当本身就不是想给后人留下传承,这只是一个幌子,为了将持有醉流鸢或是鬼剑之人骗来此处的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通过夺舍重获新生。”

云黛此时已经休整好了,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衣衫上的水渍也随着灵气的流转完全蒸发了,衣袖浮动间,布料看起来干燥而柔顺。

她道:“只不过,她居然真的在此留下了自己的传承,这点倒是让我有些以外。”

“......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应当就是她给万一夺舍失败而留下的另一条路,她的残魂消散后,棺材板上就会浮现出传承,墓室外的阵法也会瞬间启动,将其内的人完全困住。”

“若是被困于其中的人,能通过传承获得她生前的炼器能力,铸造出不输给渡厄剑和醉流鸢的神兵,那么阵法便会自动破除,否则就只能被彻底困死在此处了。”

“如此看来,她竟也没打算真的置自己的后辈于死地,只是她大概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带着渡厄剑和醉流鸢一同来。”

说话间,云黛已经走至了墓室原本出口的位置,那里被一道墙壁完全封死,透不出一丝风来。

她很快手腕一转,手中的渡厄剑也随之砍了出去,夹杂着秽蓝之焰的幽蓝色刃芒重重击打在了墙壁上,这蕴含

了无限威力的一剑转瞬间就好似被什么吸收了一般,顷刻间溃散,未对那面墙壁造成任何影响。

云黛露出了意外之色,这阵法比她想象得还要巧妙许多,它并非是用以力抗力的方式接下的攻击,而是用了一种很奇妙的化解方式,只要没有达到破阵的要求,斩出的攻击便永远无法打在阵法之上,更不会对阵法造成任何伤害,所以使再大的力都是无用的。

正如司棠所说,她们需要两把像鬼剑渡厄这样的武器,才能破开这道阵法。

司棠眨了眨眼睛,云黛的讲述和猜测让她稍有些吃惊。

“虽说我早听闻灵铸前辈的精神状态不大正常,但也没想到她居然疯到了这种程度。”

云黛摇了摇头,她重新回到了司棠面前,然后将剑匣打开,露出了其中的残剑碎片。

云黛原本是想尝试一下是否能召出醉流鸢的剑意的,用醉流鸢的剑意和渡厄剑同时对阵法发动攻击,说不定就能达成逃出此处的条件。

但她试了试,却失败了,醉流鸢的剑意被储存在她的神魄之中,她与灵铸斗法时,因是神魄直接相遇,所以才能自如地将剑意召唤而出,她若现在想自如地使用醉流鸢的剑意,便需要先将修为提升至第九境。

也就是说,就算司棠无法将醉流鸢修复好,只要她在此修炼至了第九境,同样可以破开外围的阵法,与她一同逃离出去。

云黛看了司棠一眼,并未将这条退路说出来,而是慢慢将面前的剑匣递了过去,问道:“此处空间完全封闭,并没有炼器的材料,巧妇难倒无米之炊,灵铸将我们关在此处,是打算让我们用什么炼剑?”

司棠小心翼翼地捧过了云黛推来的剑匣,她笑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棺材道:“云道友可自行查看,其中别有洞天。”

她这话倒是让云黛好奇了起来,她起身向那棺材的方向走去,只低头看了一眼,她便直接愣住了。

那棺材之中仍是积着一池水,但在水底却不是棺材的底部,而是是一方洞天,虽因水波的阻挡看不真切,却隐隐能窥见鸟语花香,翠色葱葱。

司棠已经捧着剑匣跟了上来,她道:“云道友昏迷时,我已潜进去查探过了,那里是灵铸前辈生前的洞府,她临死时,将洞府完全搬了过来,其中各项资源一应俱全,还有一间完整的炼器室,可供我随意使用。”

云黛的表情有些古怪,她没想到,这个灵铸倒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犹豫了一下,便直接撑着棺材的边缘,跃入了那池清水中。

有一瞬间的天地颠倒,等到云黛钻出水面后,她就发现自己此时竟正身处于一旺寂静的潭水中,而不远处,则是一处峡谷。

她低头看了看,潭水底部的洞口就是连接着棺材的出口;她又抬头看了看,就发现此处的整体构造和锥心崖有些相似,但又有一些细微的不同,至少这里并没有躺着上古风龙的尸体,也并非浸在黑夜之中。

峡谷里零星点缀

着一间间的竹屋,或大或小,看起来修建得随意,却又暗藏着一股宁静的灵气,那应当就是灵铸曾经居住的地方了。

司棠好半天才捧着剑匣从水中探出头来,云黛扭头看她,就发现此时的司棠看起来很夸张。

她怀里抱着剑匣,背上背了块巨大的棺材板,那小小的身躯都快被压塌了。

想来她刚刚磨蹭了那么久,就是去背那块刻有传承的棺材板去了。

“......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用不用!”司棠连连摆手,她熟门熟路地爬上了岸,冲着云黛招手道,“快跟我来!我带你去看!”

云黛没犹豫,也上了岸,跟着司棠一同向竹屋走去。

“那个是炼丹室,那个是闭关室,那里是卧房......”

司棠一边走一边给云黛介绍,此处她显然已经提前探了一遍。

最终,司棠领着云黛来到了一间竹屋前,她道:“此处便是灵铸前辈生前所用的炼器室了。”

竹屋推开后,便有一股浓郁的灵气散发了出来。

这是一间非常正规的炼器室,空间很大,正中央摆放了一座巨大的炼器炉,炼器的相关器物也准备的一应俱全。

而屋子的四周则修着一排排的货架,那些货架上都封存着各式各样的炼器材料。

有许多已经失传的灵兽躯体,云黛甚至还看到了来自风龙的碧色鳞片和带着风息之气的雪白骸骨。

这些材料都被储存在透明的罐子里,又被灵符封印,整齐地排列着。

司棠兴奋地道:“正好灵铸前辈这里就有很多来自上古风龙的材料,修复醉流鸢时可以用到它们!”

她很快便将剑匣和棺材板放在一旁的台子上,然后对云黛道:“云道友,我要开始接收传承了。”

云黛点了点头,她就看到司棠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又将那块棺材板放在了自己面前,露出了刻有金纹的一面,随后就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

云黛也不急,她也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了,开始一边打坐修炼,一边给司棠护法。

修炼的时间过得很快,此方天地也陷在眼睛之中,待到司棠睁开眼时,云黛也在瞬间清醒了。

六个月,足足过了六个月,聆风玉符用不了,也不知外面的人是否担心她们。

不过云黛心想,她的本命灯未灭,万仞阁的那些人应当知晓她没有出事。

“成了!”司棠露出喜色,“灵铸前辈的炼器术还真是高明,我现在也才掌握了个六成,不过光用这六成来修复醉流鸢,应该也已经差不多了。”

听她这么说,云黛终于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只要能修好剑,她就可以再见到斩月了。

司棠很快站起身来,将架子上的那些炼器材料一件件取了下来。

她对云黛道:“云道友,灵铸前辈当初锻造醉流鸢耗费了二十七年,虽如今我只是修复,但我毕竟不如她,想要完全

修好此剑,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需要十年的时间。”

“无妨,”云黛道,“司道友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直说。”

司棠最终没用云黛帮忙,而是将自己和一大堆材料都关入了炼器室之中。

云黛则进了一旁的闭关室,开始认真修炼,毕竟若是醉流鸢最终无法修复好,还得靠着她突破至第九境才能离开此处。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此处峡谷的灵气非常浓郁,云黛本身就身附先天灵感,修炼速度比常人更快,因此这十年的闭关虽未让她突破瓶颈,却也令她成功修炼至了第八境大圆满,距离第九境也不过临门一脚。

这一日,炼器室的门终于缓缓打开了,司棠也从中走了出来,只是她的状态看起来很差。

十年的闭关锻造令她经脉之中的灵气一次次地耗空,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眼底乌青,脸色也一片苍白,再没了那副年画娃娃的神奇劲。

云黛看到她这模样也吓了一跳,不过她知道司棠这状态其实不能算不好,这种挑战身体极限的方式,也是一种修炼之路,待她去闭关好好修养一番,修为必定会精进许多。

“如何了?”云黛上前几步,询问道。

司棠没马上回答,而是伸手入剑匣用力一抽,一把锋利的剑很快便被她抽了出来。

翠色如玉的剑柄,闪着寒芒的剑刃......云黛看到这把完整得不能再完整的剑时,心跳都加速了。

醉流鸢......修好了!

可云黛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就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如今这把醉流鸢,和她当初使用的那把完全不同。

眼前这把剑一片死气沉沉,其上毫无灵动之气,整体给人的感觉,竟与沈长玉当初送她那把无名银剑有些相似。

“你也看出来了吧,”司棠面色凝重,“我虽将醉流鸢修复好了,却只复原了形,未恢复他的神。”

“为何会这般?”云黛不解。

“问题出在剑灵上,”司棠道,“这把剑的剑灵已经完全消散了,在他再次生长出意识之前,他只能算是一把比较锋利的剑罢了,且他之后是否还能发挥出神力,也要看他再次产生的意识到底如何。”

司棠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令云黛几乎眼前发黑、站立不稳。

“你说......剑灵消散了?”云黛嘴唇颤抖,“这怎么可能?他之前还被灵铸召出来过!”

“云道友,我知晓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司棠叹了口气,“但我猜测,正是因为灵铸前辈此前的那次召唤,才将剑灵的最后一抹意识也完全耗尽了......”

司棠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他大概......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云黛只觉一阵气血翻涌,她浑浑噩噩间,也不知是如何从司棠手中接过的那把剑。

司棠想安慰云黛几句,却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云黛对那剑灵少

年的情感不普通,可生离死别本就是人之常情。

她道:“如今神剑无灵,自是无法斩开那道困住我们的阵法的,但我们也不能就此放弃。”

“修炼醉流鸢的过程中,我对炼器之道也有了新的感悟,也许再给我一些时间,我真的能炼出一把与神剑和鬼剑媲美的神兵......”

司棠想了想,还是对云黛道:“云道友,你其实也不必完全放弃,待到我们从此处出去之后,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方法寻回剑灵。”

云黛没马上接话,她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突然道:“司道友,你说想要寻回剑灵就必须找到神魄残念?”

“对,”司棠点头,她迟疑地问道,“云道友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云黛却没回答她,而是抱着那把剑,径直回了修炼室。

司棠看着她有些恍惚的背影,最终叹了口气,没有跟上去,她知道此事对于云道友的打击巨大,想要走出来还是要靠她自己。

司棠随后又捏紧了拳头,云道友如今已经这般了,她更应该支棱起来,绝不能倒下,否则她们可能真的会被永远困在此处。

司棠这般想着,也转身回了炼器室,她要先打坐修炼,恢复元气,然后再归拢一下此处的炼器材料,看看能炼出一把怎样的兵器来。

事实上,云黛并不像司棠所以为的那般濒临崩溃,因为她在思考一件事。

醉流鸢在她面前破碎后,她曾在梦中看到过斩月的过去,也就是说斩月的魂魄随着醉流鸢一同消散时,曾有一些残魄与她的神魄相融合了。

斩月留存在醉流鸢之上的意识虽然消失了,但云黛可以从自己的神魄之中寻找。

只要、只要将她的神魄分离而出,炼化如醉流鸢之中。

没错,她现在的打算是......将自己的神魄炼化成醉流鸢的剑灵。

这是一个极度疯狂的行为,稍有不慎她可能就会因为神魄撕裂而彻底崩溃,所以她并未主动与司棠说明,但她一定会这么做,她必须要见到斩月。

云黛回到闭关室后,便在四周布置下了阵法,一旦阵法察觉到她精神失控,便会瞬间变为困阵,将她困于此处,避免神魄震荡的她闯出此地,滥杀无辜。

云黛盘坐而下,她将毫无灵气可言的醉流鸢平放在了膝盖上,神色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斩月,”她缓缓开口,“此举虽极为冒险,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我也想......为你付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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