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太和元年

安西和北庭都护府有两大战略作用,第一是制衡游牧民族,只要据有天前南北,西北和北方的草原游牧民族就再也无法对大唐形成威胁。第二个作用是保护商路,这条商路沟通东西方,是关东关中等地的经济命脉。只要商路畅通,洛阳和长安就有经济活力,如果没有它,整个大唐的经济中心就会不可逆转的向东南转移。

对于长久经营安西北庭,大唐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那就是驻军,屯田,移民,羁縻,汉化,等条件成熟再将羁縻转为郡县,胡人变成唐人。

这个过程相对漫长,因为西域远离中原,诸胡混杂,绿洲零散,游牧流动,治理难度极大。

大唐此前做得相当不错,安西与北庭在抽调精锐回援的情况下,仍能维持其核心地盘稳定,这也证明诸胡已经习惯,并且乐于接受大唐统治。

如果当初对安史叛乱应对得当,能迅速平定,一切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再沿着原路继续走下去。可惜玄宗皇帝一番骚操作,安史之乱平的乱七八糟,留下藩镇遍地,还搞出一帮胆大包天的宦官,再加吐蕃趁火打劫,大唐直接剩了半条命。安西北庭变成飞地,被不断围攻消耗,最终陷落。

如今大唐完成蜕变,浴火重生,威胁最大的吐蕃已彻底崩塌,好在隔的时间不长,西域诸部还没忘掉大唐,比起从头拓荒要容易的多。

安西军有足够的武力重回安西,大唐也有足够的钱粮支持,可是想要真正长治久安,要有足够数量的唐人定居才行,烦了估计,只玉门以西葱岭以东的这块地方便至少需要十几万唐人百姓。

大规模远距离的人口迁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推行教化使诸部心向大唐也需要长久坚持,这些都需要朝廷大力支持。

条件已经完全成熟,只要坚持走下去,一个更加强盛的大唐就能屹立于世界之巅。

还剩两个很小的阻碍,一是回鹘残部,二是安西军首领与朝廷的互相信任。

犹豫再三,烦了没向潇潇提起是否留下的话题。

新的一年到了,百官进宫给皇帝拜年,李昂高坐于含元殿,百官陆续站好位置大礼跪拜,最前排的两个人是作揖,正是烦了和老裴。

在最高规格的仪式中,免跪是极大的荣耀,李昂特意下旨,太师与裴相劳苦功高,免除跪礼。

李昂起身作平揖礼,向众臣恭贺新年,如此再三,拜年结束。

然后便是重头戏,宣布新君年号,魏从简展开诏书大声宣布,新君年号为,太和。

太和语出周易。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取阴阳会和,协调和顺之意,也可引申为太平盛世之景象。

还不错,一听就有学问,比表弟的长庆有范儿多了。

皇帝率领众臣浩浩荡荡的去给两位太后拜年,烦了走在第二个。李昂慢了半步,微微躬身道:“稍后与伯父拜年”。

烦了微微点头,看他满脸倦色,这娃钻了牛角尖,这样下去得累出病来,可这小子敏感的很,冒然劝他怠政可不好。

进入熟悉的琴嫣殿,君臣向太皇太后与太后拜年,郭嫣儿照例赏赐一些财物,拜年完成,众臣退去。

至后殿,李昂与萧妃向烦了行家礼拜年,郭嫣儿命设家宴,四人就坐。短短两个多月,小老太太明显憔悴,倒也是,谁的儿子死掉都不会好过,二人对视一眼,又默契的移开目光。

李昂亲自执壶斟酒,依次问起武相,伯母,月儿姑姑和锋儿松儿,他想表现出亲密,却总带着些僵硬做作。萧妃试图说几句玩笑话缓解气氛,无奈她谨小慎微惯了,根本不是那块料,反而更加尴尬。

这顿饭吃的实在难受,郭嫣儿脸上不悦之色难以掩饰,最后直接以疲倦为由提出散场,烦了与李昂母子退出。

“伯父,不如去紫宸殿小坐……”。

“改天吧”。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李昂和表弟更不一样,他得快点学会做皇帝。

太和元年正月初九,沙州急信送达,烦了看完后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四部的人竟一起找到了阿依,她写信为回鹘求情,请求安西军只惩罚多斯逻,不要禁摩尼教,不要追究其他回鹘人。

他在书房从中午坐到晚上,面前的纸上空无一字。

潇潇端了饭食进来,“郎君何事烦恼?”。

烦了将阿依的信递给她,轻声道:“无解……”。

潇潇粗略看了一遍,疑惑道:“这不挺好的嘛?只惩戒多斯逻,收容四部”。

烦了摇摇头道:“没法收容……”。

西域广阔,可肥沃的耕地和草场很有限,安西军回去,首先就要重设屯田,然后把好地方分给士卒家眷,差一点的给唐人百姓。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军粮,才能让士卒和百姓忠心。

那么问题来了,回鹘人已经在那里生活多年,会甘愿让出自己的好地盘去贫瘠之地吗?不可能的,这是争夺生存空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调解。

而且他们实在太多了,即使去掉焉耆回鹘,四部加一起还有近十万,也或者超过十万,远远超过唐人的数量,不但人多,还有完整的组织架构,就算迫于大唐军威暂时蛰伏,日后也必会为祸。

他一直想让阿依只做自己的婆娘,没想到四部迫于压力竟找到了她,又把她卷了进去。

潇潇明白了其中的复杂,帮他按摩着太阳穴,轻声道:“要不……先稳住他们,将来慢慢谈”。

烦了又摇摇头道:“新老交替是重建秩序的最好机会,现在不解决,将来只会更麻烦。潇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

提笔给阿依回信,龟兹和双河州回鹘可以留下作为部属,但要听从都护府命令。

山北及庭州诸部有两个选择,第一,内附,听令迁徙别处安置。第二,回迁漠北,大唐会派兵马护送。

犹豫片刻,又给胡子写信:出正月后,向庭州回鹘发动一次报复性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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