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舅舅

张尧到底也没弄清楚,眼前这些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当他被搀扶着坐进马车的时候,他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腰间挂着“豫王府”的令牌。

马车缓缓向前行,将一片火海丢在身后,这一路没有任何人来阻拦,让他们顺顺利利离开了阳曲县。

张尧抱着暖炉,身体渐渐复苏。

等到天亮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来,有人撩开帘子送上热水,片刻之后,一个郎中踏上了车。

接下来的事,张尧就不太清楚了,因为他晕厥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滚热的炕上,旁边还有一个老仆侍奉他吃药。

张尧想要说话,却没有任何力气,稍稍一动便是一身的冷汗,他断断续续地昏睡着,不知熬过了多少天,终于病情渐渐有了起色。

等张尧能起身的时候,他见到了萧煜。

“豫王爷。”张尧声音沙哑,望着眼前的青年,从青年的眉眼中果然找到了先张皇后的影子。

张尧不禁苦笑,从前他为相王府办事的时候,也是见过豫王爷的,虽然豫王爷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可他从没往这上面去想过。

谁能想得到?

如果不是老豫王一早算计,先张皇后也不会相信自家的孩子,在眼皮底下就被人换了。

先皇到死也不知道,老豫王曾背刺他许多次,只要有一次能成功,今日坐在皇位上的人可能都是豫王一脉。

张尧养病这些日子,萧煜审讯了那些相王府的护卫,从多方面证实了张尧的身份。

“三舅好好养病,”萧煜道,“有什么话身子好些再说。”

没有过多的情感。

但这一声“三舅”还是让张尧红了眼睛,舅甥之间的感情自然不会太过深厚,但这其中却隔着许多东西,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经过了那场算计之后,唯一活下来的人,这世上最在意这些的,也就只有他们。

多年的委屈,忽然多一个人能体会,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我知晓之后,很是欣慰,”张尧道,“只是这些年委实经历了太多波折,我一时也不敢确定,直到朝廷那边恢复了你的身份,我才真的相信。”

萧煜能理解张尧的心思,他也是再三确认了张尧的身份,才会那般称呼张尧。

张尧又想笑又想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他道:“你母亲天生就聪明,学什么都快,你外祖父曾说,若你母亲是个男子,早就能为族中挣个功名回来,事实上……她虽是女子,张氏一族也多亏她照应,族中上上下下都记得她的好处,许多次也确然是她力挽狂澜,才让张氏一族免遭祸患。”

那些王氏张尧不能一一与萧煜说。

张尧看向萧煜:“你对你母亲……唉,你那时还小,定然也记不清楚了。”

萧煜沉默片刻道:“我记得清楚,母亲待我很好,如同亲生。”

张尧眼睛又是一红,脸上露出几分不甘:“如果没有老豫王的算计,你的母亲、两个哥哥,乃至整个张氏一族,怎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可怜张氏那么多族人。”

张尧想起自己的亲骨肉……

“我也是为了报仇,才会为相王做事,”张尧道,“你被冯家陷害时,我也知晓,还曾帮相王传递消息。”

张尧一脸苦涩:“果然助纣为孽是要受到报应的,多亏你没事,否则我如何去见你母亲和族人?”

萧煜听到这里,站起身向张尧行礼:“这些年劳累三舅了。”

张尧忙摆手:“我也没做什么,仔细说起来,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

说到这里张尧停顿了片刻。

“好在我知晓相王一些事,”张尧看向萧煜,“说不得能帮上忙。”

“不急,”萧煜望着张尧那苍白的面容,“等三舅好一些,我们再慢慢说,眼下我们应该早些赶回西北。”

张尧病的厉害,经不起路途颠簸,眼下病情好转许多,最要紧的就是跟着萧煜到封地。

张尧点点头:“相王养了不少私兵,太原府附近就有,如果能抓住那些人……”

“我知道了,”萧煜道,“抓了一些人,但不足千人,且太原府还有相王的产业,他们大可以说是为护家业纠集的下人。”

张尧一愣,失望地道:“看来相王做了安排。”

“如果我能早点下手就好了,”张尧叹气,“至少能多帮帮忙,等我好一些,我就去联系安插的人手,定要将相王的一举一动探清楚,相王不除,你一日就不得安生。”

“除了相王……其余宗亲……你也要多加防备,不知道他们之中有谁是相王的人。”

“有些人看不透啊……你外祖父到死都念叨,若是不将你母亲嫁给先皇就好了。”

“先皇从小没有母亲,不过就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被丢出京,甚至没有给封地,日子过的十分艰难,后来遇到了你外祖父,你外祖父也想过,要不要将女儿嫁给皇室,是先皇几次相求……”

“你大舅父也被先皇打动,帮他说话……那些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母亲过世后,先皇任由宗室陷害张家,不止没有帮张家说一句话,将张氏一族那么多条性命物尽其用。”

“这就是为何我那般愤恨先皇,宁愿投靠相王……让萧氏自相残杀。”

张尧再次看向萧煜:“你定要小心啊!你不想伤人,但他们想要害你。”

萧煜低声道:“舅父先养病,相王的事有我在。”

张尧还有许多话想说,碍于自己的身体着实虚弱,只能先听从萧煜的安排。

萧煜走出门,站在院子里半晌没有离开,片刻后屋子里传来张尧压抑的哭声,显然是想起张家的旧事。

萧煜脑海中也浮现出张皇后的面容,埋藏在心底的那处伤口再次被撕裂,胸口的怒气也不断地上涌。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夫君。”

紧接着一双手臂伸过来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萧煜拉住了那纤细的手,她的手指有些凉,手心被缰绳磨得发红。

萧煜的心忽然软下来,他低声道:“不是不让你赶过来吗?怎么就是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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