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斗,持续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结束了。
付东流掏出来随身携带的药物,找了处泉水,简单的清洗伤口,将药涂抹上去。
解开衣服的时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付东流的腹部,前胸,背部,被割开几十条口子,虽说只是浅浅的一道,但看上去却很瘆人。
“付兄,抱歉……”
苏云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说是切磋,他却把人家弄成这样,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付东流却没当回事,往身上涂抹着药,“无妨,切磋有伤实属正常,我早有准备,云笙兄不必自责。”
他涂抹完,与苏云笙促膝长谈,二人好像一见如故般,有说不完的话。
过了许久,直到紫气东来,太阳东升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已经谈论了数个时辰之久。
“云笙,你看我这……”
付东流敲了敲脑门,“倒把正事给忘了。”
他颇为认真的看着苏云笙,“是这样,朔州发现一处地下古城,据说是三千年前一位绝世剑仙开辟出来的洞府,朔州许多剑客都想进去碰碰运气。”
“我千里迢迢,从燕云赶来。但终究是孤身一人,便想着能否结识一位同道中人,一同前往古城。”
“不知云笙可否与我同行?”
付东流问道。
苏云笙沉吟片刻,眼里闪烁几道光芒,显然有些意动。
“一座有着绝世剑仙遗迹的古城?这倒是有趣的很,既然如此,便去闯一闯。”
他没有拒绝,欣然同意。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三日之后,我来找你。”
付东流原本平淡的脸上多出几分兴奋之色,那古城来头不小,据说牵扯到成为陆地神仙的秘密,因此许多强者都动身前往。
他虽然天资不凡,但终究是一个人,去了那个地方,可能会占不到什么便宜。
如今有了苏云笙相助,他对那份遗迹,又多了几分把握。
“那地方在何处?”
苏云笙很好奇,他没有听洛想提起,说明那处剑仙遗迹,不在这周围。
付东流眺望远方,眼神炽热,那是剑仙遗迹的地方,他声音很轻,似乎在呢喃,“朔州最北,与罗刹国的交界处,那里应该会有罗刹国的高手。”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付东流垂下眼皮,消沉了许多,似乎在感慨。
“罗刹国的高手?”
“不错,罗刹国虽说不比大秦,但幅员辽阔,免不了出现一些惊艳绝伦之辈。
记得几年前四国的天骄会,有一位罗刹国的妖孽,接连击败大秦,东瀛,突厥等国的天骄,极为不凡。”
付东流似乎亲眼见到过那副场面,眼神有些惊惧,不像是他。
“那位罗刹国的妖孽,只用了一招,便击败了那一届天骄会所有天才。”
“一招?”
苏云笙惊讶,不敢相信。
“一招!”
付东流眺望远方,回味那一日发生的一幕幕,声音飘渺,魂飞远方。
“那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妖孽,真正做到了同辈之中无敌,就是当年被誉为少年诗仙的赵鹤子,也被他一拳一掌,打的吐血。”
“赵鹤子都撑不住他几招?”
苏云笙“噌”的一下起身,难以相信。
不是他大惊小怪,
那可是赵鹤子啊,二十岁,便以先天巅峰的实力,击败三位宗师的联手,无可置疑的大秦年轻一辈第一人。
不过,赵鹤子好像从几年前就销声匿迹,这些年并没有他的消息,反倒是四大少年高手,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种妖孽,居然会被一个同龄人两招击败,简直匪夷所思。
“不敢相信吧?当初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觉得是自己在做梦。”
“但事实就是如此,当年赵鹤子战败,这件事在大秦闹得沸沸扬扬,你居然不知道?”
付东流也很惊讶。
苏云笙放下心中震惊,解释道:
“东流你有所不知,几年前我正与师傅在山里修行,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东流兄亲眼见过那日场景?可否细细道来,我确实很感兴趣。”
付东流苦笑一声,有些不情愿。
他不是害怕罗刹国的那位妖孽,身为一名剑客,葬剑山庄的葬剑者,这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害怕。
但那天,那位神一样的年轻人,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一众天骄,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
在那人面前,他甚至来不及出手,便被一掌击飞,再无一战之力!
他甚至怀疑,那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上古神话中的神之子嗣,镇压天下。
尽管不愿再回忆,但他没有拒绝,酝酿了片刻,那日的回忆在脑海中浮现,他也缓缓开口:
“天骄会,由大秦,罗刹国,东瀛,突厥四国共同举办,五年一届。
只有真正的天骄,才会被大秦官方邀请,与其他三国天才交手,名扬天下。”
“历届天骄会的头名,基本上被大秦所垄断,其他三国的天骄,只能在前十中靠后的两三个席位争的头破血流。”
这四个国家,虽说摩擦不断,但彼此并没有发动真正的战争。
而天骄会,就是一场无形的争霸,哪一国的天才最多,最强,才有资格在各种资源的争夺中,获取更多的利益。
“到那里的时候,我们来自大秦的一行人还觉得,这次又会像以往那样,成为大秦各天骄的盛会。”
“事情最初的发展,与我们预想的一样,那些国家的天骄,不是我们的对手,尤其是东瀛和突厥两国,简直就像是来打酱油的……”
“但就在我们已经放松下来,讨论前三的席位,会被大秦哪位天骄夺得的时候,罗刹国,一位不起眼的天才,突然爆发。”
付东流陷入回忆,那天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若不是他道心牢固,恐怕早就消沉,一蹶不振。
苏云笙能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
“他很普通,普通到我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但就在前十名已经定下来的时候,他突然站了出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赵鹤子面前,看着他,沉默不语,赵鹤子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凡之处。
过了不知道多久,好像是一眨眼,又好像是几刻钟,他说:赵鹤子?以后,你便不是天下第一了。”
付东流身体微微颤抖,那是他身体本能的恐惧,仿佛有大恐怖。
“所有人,包括赵鹤子在内,都觉得他是在做梦,有位师兄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让他莫要信口开河。”
付东流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这与之前战斗时的他,判若两人。
但苏云笙能理解,这不是他在害怕,就像是人的本能反应,无法控制。
显然,当年的那一幕,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即便他再强大,遇见当初的那个人,也会战栗。
也许,只有当付东流真正战胜了那个人,他才会破除自己的梦魇吧……
“可那个人,我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那位师兄被击飞,肋骨断了三根。”
“我们大秦的这帮天骄自然愤怒,赵鹤子那般洒脱的性子,也难免动怒。”
“当时我们几人,只是感觉气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以为是那人偷袭,师兄措手不及之下,才被他打成重伤。”
“于是我便想教训那人,向他发起挑战。”
“那人看了我一眼,”
付东流喃喃自语,那已经不是讲述了,仿佛他又回到了那天,重新经历了一遍。
“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那眼神,我说不上来,好像面对的是一头太古凶兽,又好像置身于万年寒窟,遍体冰寒。”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为何会愚蠢,招惹那个人?”
付东流声音低沉,苏云笙感觉他好像变得陌生了,不像和自己战斗时的那个人。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被击败,甚至,我连他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
“他太快了,让人没有防备。
他太强了,我连一招都接不住。”
付东流眼里的恐惧之色更严重了,那日的场景已经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是一种怎样恐怖的场面?
一个异族年轻人,如同一尊魔神,横扫各国天骄,强如赵鹤子,也被他一拳一掌,震断经脉,变成一个废人!
其他人,更是不堪,即便是一起上,那位魔神也丝毫不在意,直接横推过去。
那可是大秦毋庸置疑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那可是各国年轻一辈的顶尖天才!
就这么,被人当土鸡瓦狗,轻松解决。
太丢人了,输给一个异国人,是他们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耻辱。
而那位曾经的天骄,大秦年轻一辈第一人,就这么,被废了。
从此再也不能习武……
“他叫什么?”
苏云笙问。
“他叫,”
付东流眺望远方,声音平淡,却有种特殊的魔力。
“宇文拓……”
付东流不再说话,苏云笙知道,他将那些回忆继续埋葬在心底,尘封,遗忘。
他难以想象,哨声匿迹的赵鹤子,居然是被人废了,从此再也没有他的传闻。
两个人相视无言,过了许久,付东流起身,
“云笙,再会。”
他一抱拳,不再想那些事。
昨晚一战,再加之方才与苏云笙的一番交流,他收获颇多,急需一个人消化。
苏云笙也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