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背对着谢安贵站在凉亭中的老人正是徐天真的师父孔德明,刚才就是他利用精确控制的魂力干扰了谢安贵写字,也通过这种方式,让谢安贵循着他留下的魂力气息,一路追了过来。
感知到谢安贵的到来,孔德明却并没有转身,依然背对着他,将这位谢家家主冷在那。察觉到孔德明有意给自己甩一副架子,谢安贵也不恼,双手背在身后,就这么玩味地看着孔德明的背影。
两人都是高级魂导师也都是封号斗罗,不需要双眼也能将互相的反应捕捉得一清二楚。谢安贵和孔德明就这么静静地,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对峙着。
好一阵子后,谢安贵率先开口了,他以一种调笑地口吻说道:“首席供奉特意来我家一趟,毁了我一幅字,又让我追着来了这个破花园,不会就是为了给我展示你的背影吧。”
他冷哼一声,接着嘲讽道:“若是这样,既然首席供奉的英姿我也看过了,我就不奉陪了,毕竟我明天可还有大戏要唱呢。”
谢安贵心里已经把孔德明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在这个时间点,能够让政见相左的两位大佬私下里秘密见面的理由除了即将进行的罢朝,还能是什么呢?
罢朝的发起人是他,皇帝和孔德明一定是没有好办法才用这种方式来私下见自己,那么这次会面的主动权就在他手上。所以他故意挑衅说自己明天有大戏要唱,孔德明不可能没有反应。
事实也确实如谢安贵预料的一样,孔德明听到这话后,身体一阵,双拳明显暗暗攥紧,最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两位年龄过百的老人互相都打量了对方一番。谢安贵脸上带着轻松而自得的微笑,孔德明则面色沉重,显然谢安贵刚刚跋扈的发言深深地刺激了这位老人。
在这一方小小的不过数十平的山顶上,两位绝世魂导师强者冷着气息割据着。谢安贵和孔德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碰撞,四周的空气压抑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政府停摆、国家停滞在你眼中不过是一场戏?几时开始,你谢安贵变得这么自私自利,冷血冷漠了。你可知道,你的举动会对国家造成多大的影响?又会有多少老百姓因为你的肆意妄为而受苦?”孔德明黑着脸怒问。
孔德明严厉的喝问并没有动摇谢安贵,他不在乎地掸了掸袖子,“首席顾问不要和我说漂亮话,我不接受你的这些指责,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对于目前朝政变化的正当反应。”
“不,这根本就不正当,和普通的朝堂斗争不同,你们的罢朝计划已经改变了现状,打破了世家和皇室在朝局上的默契和传统,你们分明是进攻方。”
“恰恰相反,是你们妄图打破常规与传统,是你们在改变现状,破坏现在的稳定。你妄图改变长期以来的魂导师政策,将大量没有能力的庸人塞进本来应该精干的魂导师队伍,这是不负责任的;皇室也不甘寂寞,日月帝就是要对我们世家动手,他不明白,这个国家真正的基石是什么。”谢安贵反驳道。
“是大大小小的世家与勋贵,是我们这些拥有良好武魂血统传承的家族,早在上万年前就已经存在的家族。没有我们这些家族的联合,日月帝国从一开始就不会成立!这个国家不光是徐家的,也是我们所有世家贵族共同所有的。”谢安贵几乎是吼出了这段话。
“我所做的,不过是展示我们的力量。我们想要的也不过是让皇帝陛下他接受现实,维护帝国的根基与正常秩序。是我们在支撑这个国家,而不是自以为是的你和皇室。”谢安贵平复了一下呼吸,说出自己的目的。
谢安贵的话在世家的角度上是没有问题的,在历史上日月帝国确实是依靠这些世家大族的联合才得以成立的,日月皇室徐家不过是其中最有力量的家族罢了。
“你管罢朝叫维护秩序?”谢安贵的反论孔德明无法认同,他有些被气笑了,“你眼里永远只有世家,根本看不见日月帝国这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醒醒吧,时代变了,魂导器的发展早就打破了强武魂与弱武魂之间的藩篱,未来的魂导器和帝国都是属于人民的,不要执迷不悟了,否则你们早晚都会死在历史的洪流中。”
“哼,你太天真了。”谢安贵冷笑,“首先魂导器虽然让废武魂的平民也有了一定的实力,但是根本无法消除武魂差距带来的天堑;其次,你根本不知道,当这些平民都拥有了魂导器意味着什么?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会变成无法无天的暴民,他们会不满他们现在所受到的一切,并且不断掠夺,摧毁国家的所有秩序,把所有的家族包括皇室都打垮,这是自掘坟墓!”
“杞人忧天,普及魂导器只会让百姓们获得更好的上升空间,国家也能不断选贤举能,因此更加繁荣。”
“你说的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这种百日梦只有你会相信。”
“冥顽不灵,看样子这几十年来你不光是性子变了,脑子也不太灵光了。”孔德明久争无果,有些激动了。
“我是年纪大了,也许确实脑子不如以前。但是你,你根本就没有脑子!从七十年前开始,你就把智商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七十年前你就是这么天真,可结果呢?”谢安贵反唇相讥。
孔德明听到谢安贵提到七十年前明显情绪剧烈地波动了一下,许久说不出话来。
谢安贵在激动过后,也沉默了下来,七十年前的事是孔德明的一生之痛,又何尝不是他的。
随着两人的沉寂,山顶又恢复了和平与静谧,好一会后,孔德明哀叹一声,缓缓开口。
“安贵,从七十年前的那一次争吵后,我们再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今天不管怎么样,也许我们双方都无法认同对方,但看在七十年前的交情上,你能否放弃这次罢朝?”孔德明请求道。
谢安贵沉默不语,闭着眼睛不停地深呼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年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每一天都形影不离,看在这份上,这一次收手吧。”孔德明近乎是在哀求,“说起来,你还是我的小师叔呢。”
“不,我才不是你的小师叔,七十年前就不是了。”谢安贵有些烦躁地打断。
看着态度坚决的谢安贵,孔德明渐渐放弃了内心最后一丝期望,就在这时,谢安贵的一句话又将他的期待拉了回来。
“我可以放弃明天将要进行的罢朝,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谢安贵说道。
“什么条件?”孔德明赶忙问道。
“很简单,对你来说也不难。”谢安贵停顿了一会,“将天真公主逐出师门。”
“什么!”孔德明大惊,“不!这绝不可能!”
“哼!你不是不断强调罢朝会对平民们有多少影响吗?既然你这么关心他们的话,我就把这个选择的机会给你。”
“一边是你不断念叨的,不断想普及魂导器的黎民百姓们;一边是你弟子中身份最高贵的公主。我倒想看看你到底会在这两者之间怎么选择。”
“你这是赤裸裸地胁迫,这是歪曲,我从来没有说过为了百姓的利益就必须要牺牲贵族的利益,他们是可以共赢的。”孔德明高声反对。
“呵,一百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可笑的理想主义者。你除了嘴上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又能做些什么?”谢安贵讥笑道。
“平时只顾着自己研究的你,在朝堂上唯一的力量还是一个靠自己入了皇帝青眼的镜红尘。是,你是在魂导师圈子里地位崇高,但是在朝堂上你根本没有能力阻止我。”
“你说着美好的想象,不需要在百姓和勋贵的利益间做取舍,然而现实是决定明天会不会罢朝的是我,而我摆在你面前的现实就是你必须在这两者间做出选择!”谢安贵怒喝。
谢安贵提出这个要求的目的还是想在皇室中根除孔德明的影响力,在他看来是孔德明把他这种过于理想化的主义带给了皇室,才引发了日月帝最近采取的一系列变化。
谢安贵失算的是,他小看了日月帝和徐天真。日月帝针对世家更多是出于维护皇权与国家的目的,而徐天真则是一个来自蓝星的穿越者,并非孔德明将平民化的观念教给了徐天真,而是红旗下成长起来的徐天真天然就是孔德明的盟友。
尽管谢安贵对孔德明与皇室的关系预测偏离了现实,但是他的话还是对孔德明造成了冲击。
倒不是击碎了孔德明长久以来的理念,活了这么久的孔德明也不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改变想法的。正所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他担心的是选择本身。
徐天真在孔德明的眼中是不可能交换的,但是他确实不希望罢朝发生,他颓然地最后问道:“能够换个条件吗?其他条件我都可以考虑,哪怕你们要换下镜红尘在明德堂的位置。”
“不!”谢安贵斩钉截铁地拒绝,“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就等着明天的大戏开演吧。”说完谢安贵转身就走。
临离别时,谢安贵停了一会,“如果改主意了,随时可以来告诉我。明天罢朝发起前,我给你的选择都有效。”而后,一蹬脚,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