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野默了片刻,道:“带他进来。”
通话结束,谢时暖惊道:“陈石?他到了京市不去老宅而是直接来辰悦堵你,来者不善。”
“善者就不来了。”
谢时暖攥住他的袖子:“你要小心。”
沈牧野饱览她的担忧,唇角微勾。
“这么担心?”
谢时暖没空再掩饰,重重点头。
“他不是好人,不对。”她顿了顿,“他是很狡猾的坏人,我怕他……”
大门外有了响动,谢时暖猛地反应过来。
“遭了,我得赶紧走。”
说着,她急急转身却被沈牧野拉住,他拖着她的手,一路将她拖至休息室。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全玻璃房,单向玻璃,里面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小桌,日常用来给总裁午休用的。
沈牧野将她推进去,他握着门把手。
“老实待着。”
言罢,关上门。
关门的瞬间,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沈牧野回身,面上挂出礼貌周到的微笑,大步迎上,率先伸手。
“陈爷爷,好久不见。”
陈石先看了那伸出的手片刻,才回握上去。
“好久不见啊,牧野最近很忙?”
沈牧野叹道:“确实,焦头烂额。”
陈石拍拍他的肩:“再忙也不能急,事情总有办完的一天,晓玉两天没见你了饭都吃不下,男人重事业没问题,但要知道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您说的是。”沈牧野摆了个请的姿态。“陈爷爷,里面坐。”
陈石见他谦恭,脸色略微好转,背着手往里走。
谢时暖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相比视频和图片,真实的陈石看起来更苍老佝偻,他大沈德昌十岁,脸上几乎没有肉只有皱巴巴的皮,掉在颧骨上,穿一件寻常的灰棕色休闲外套,是一种朴素的直接的威势。
雷厉风行的老干部感。
谢时暖大气都不敢出,牢牢盯着陈石,看着他一路被沈牧野迎到茶几前坐下,孙恒亲自端来茶具。
“陈老,您慢用。”
孙恒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办公室只剩下两人。
“我妈派人去机场接您了,看来是错过了。”
陈石摆摆手:“牧野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我直接来找你是有些话要问问你。”
沈牧野提着紫砂壶正在泡茶,闻言一顿。
“您问。”
“你大嫂和正忠那个臭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陈石道,“碧玺公馆的说法我不信。”
沈牧野垂着眼,手上动作流畅,先倒出一杯茶水,然后倒掉,又倒上一杯,放在陈石面前,这才抬眼。
“碧玺公馆有什么说法?”
陈石看着他:“他们说是正忠吩咐大堂经理把你大嫂带进204包厢,还说走廊的监控是正忠要求关闭的,所以,从你大嫂进去,到正忠被救护车拉走,那一整段时间的监控才会缺失。”
“我听着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牧野,正忠是混账,但不傻,他在碧玺公馆胡闹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防备心,再说你大嫂一个弱女子,如果没有帮手怎么会把正忠的脑子都打坏了!”
沈牧野淡定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有道理,但我这边的调查跟碧玺公馆的说法没有出入,警方那边的意思是我大嫂被正忠吓坏了,惊慌失措的人有时会爆发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这叫应激,如果打对了地方,打死都是可能的,还好我大嫂是个女人,没打死。”
这话听着味道不对,陈石猛地放下茶杯,半杯茶水洒在茶几上。
“我在贝市是干什么的,这种说法唬得住你唬不住我!”他沉声道,“牧野,你们沈家是护定了这个女人吗?”
陈石笔直的坐在沙发上,双目紧盯沈牧野,那目光没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激动,相反,是冷静的审视。
以谢时暖的视角,正好与陈石面对面,隔着玻璃又离着相当的距离,她仍能感受到那强大的压迫感,令人胆寒。
坐在他对面的沈牧野却只是捧起茶杯,啜了一口:“这个女人是沈家长媳,我大哥的遗孀,我们沈家当然得护,就像陈爷爷您要护着正忠一样。”
他放下茶杯,望着陈石。
“正忠在204干的事可不止这一件,陈爷爷护了这么多次,这次还要护?”
陈石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他绕过沈家的接机直奔辰悦,为的就是打沈牧野一个措手不及,探出沈家的虚实,不料,这小子没他以为的那么容易对付。
陈石默了片刻,长叹一声:“正忠这小子被他爸妈宠坏了,哎,真是孽债!我有时真想把他关进去长个记性!”
老头又连骂了好几句,摇着头,痛心极了。
“但凡他有晓玉半点孝顺我都安心了!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陈家的独苗呢,子女啊都是父母的命,牧野,你以后就懂了。”
沈牧野听得唏嘘:“正忠这样的性格……您确实不容易。”
“所以这事怎么解决,咱们还是要商量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才行。”
“是,陈爷爷您觉得有什么好办法吗?”
沈牧野放下茶杯做恭候状,陈石审视的目光再次笼罩在沈牧野身上,但姿态不再像刚才那样强横,他柔和了面目,慈祥起来。
“这事是正忠这个兔崽子的错,他得认!但归根究底,他是因为太过倾慕谢小姐一时冲动才做错了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正忠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陈家没话说,可谢小姐如果一点责任都不付,这说不过去。”
陈石说着话,目光没有移开过分毫,沈牧野垂眸听着,但没有丝毫该有的情绪波动,叫他颇感意外。
他追问:“牧野,你的想法呢?”
沈牧野漫不经心道:“陈爷爷,我大嫂的心理创伤也很惨痛,她现在听不得陈这个字,听到就满地打滚,我的想法是,正忠只是脑子坏了,我大嫂可是要疯了。”
谢时暖原本围观的紧张万分,乍一听到这种胡话,差点笑出声,她抿嘴忍住,再一次佩服起沈牧野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陈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牧野,你在开玩笑?”
“不敢。”
陈石一拍桌子:“你别跟我耍嘴皮子!我告诉你,这件事如果不能妥当处置,联姻的事就不必再说了!”
沈牧野显然被震住了,惊讶地看着他。
“陈爷爷您别生气,万事好商量。”
陈石很生气,他噌的起身,居高临下道:“沈牧野,要不是晓玉喜欢你哭着喊着非要嫁给你,我是不同意她远嫁的,后来我看你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还算满意,但你这个态度,实在令人心寒!”
沈牧野跟着起身,他比陈石高了一大截,局势瞬间逆转,变成了他居高临下看着他。
“陈书记。”
他双手插进裤袋,冷冷道,“您和沈家联姻难道不是图一个退休后的平安顺遂?事实上,除了我们沈家没人能给您这份平安,投桃报李,您也该给我们一点基本的尊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