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朕,回来了

孙重楼的名声不好听。

蒋庆之的忠仆,杀神座下的阿修罗。

特别是这厮当街一刀把俺答使团的副使枭首后,那凶名更是能止小儿夜啼。

——别哭了,小心把阿修罗招来。

王主事几乎是下意识的抢过了那张纸,就准备往嘴里塞,只听嘭的一声。

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蒋庆之率先走了进来,淡淡的道:“有本事你便把那张纸塞嘴里试试。”

“剖开他的肚子就是了。”孙重楼灵活的就像是一只猴子般的轻松翻了进来,一把揪住了王主事,把纸条抢在手中。

王主事悲鸣道:“长威伯!”

“还有本官!”

王以旂跟着出现了,接着是吴华。

陈先生却好整以暇的拿起酒杯,“长威伯稀客。”

他看了王主事一眼,“咱们只是在此饮酒。”

王主事恍然大悟,“是啊!正是如此。”

“以为没人证便能混淆过去?”蒋庆之笑的很是开心,拍拍手。

身后走出一人。

“陆炳!”陈先生面色剧变。

“还有咱!”东厂芮景贤来了。

蒋庆之微笑问道:“这人证够了吗?”

“若是不够,还有哥哥我!”

朱希忠进来,见二人面色惨淡,不禁笑了,“庆之准备了好几个手段,没想到第一个你等便熬不住动了手,真是白瞎了他的谋划。”

王主事知晓自己难逃一劫,便骂道:“蒋庆之,你倒行逆施,迟早会有灭门之祸……”

蒋庆之冷冷道:“石头,丢他下去。”

“你敢!”王主事奋力挣扎,“你没权处置本官,你……熬!”

孙重楼重重一拳把他打的跪在地上,随即单手提着他,一发力,就丢了出去。

呯!

外面传来了锦衣卫的笑声,“有人畏罪潜逃了啊!”

“你!”陈先生没想到蒋庆之竟然不是泄愤,而是玩了这么一手。

蒋庆之呵呵一笑,“你也想试试?”

负隅顽抗,畏罪潜逃,罪加一等!

陈先生举起手,“我并未反抗。”

蒋庆之回身。

“他反抗了。”陆炳说道。

“还准备撕咬咱,狗东西!”

孙重楼抓住陈先生,陈先生喊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蒋庆之走了过来,“把火药配方散播出去,以至于人尽皆知。俺答一旦获得火药配方,此后九边无险可守。”

蒋庆之劈手一巴掌,“这个罪责必然是我蒋庆之来领,看,他弄出了火药,却把配方丢给了俺答,该不该死?墨家该不该灭?该!可这个大明呢?本伯想问问你等,这个大明算什么?”

蒋庆之一脚踹倒陈先生,怒不可遏,“就为了灭掉墨家,灭掉我蒋庆之,你等就甘愿把大明置于险境。这便是你儒家口口声声的一心为国,众正盈朝,君子满堂?我呸!”

陈先生努力抬头,肿胀的眼中多了恨意,“你说我儒学非治世之学,你可知这话让天下多少读书人恨你入骨?蒋庆之,你这是在砸所有的饭碗。连陛下都不敢如此,你这个疯子……”

“我不砸你等的饭碗,时辰一到,所有人的饭碗都会荡然无存!”

蒋庆之想到了东林党,想到了那副对联,什么风声雨声读书声……

他想到了所谓的众正盈朝,但带来的却是亡国之祸。

他想到了自尽于煤山之上的崇祯帝,想到了那些血腥杀戮……

“此等人不怕发配。”陆炳今夜被蒋庆之邀请来看戏,没想到竟然这么精彩,“儒家子弟遍及天下,就算是被发配到蛮荒之地,依旧有人照拂他们。”

芮景贤冷笑道:“陛下便知晓这一点,故而宁可动用廷杖毒打。”

这是儒家的天下!

帝王也无可奈何!

陈先生呵呵笑着。

蒋庆之回身拿起椅子,笑道:“娘的!这实木的太沉了些!”

他回身,高高举起椅子。

“庆之!”朱希忠伸手,可却晚了。

椅子重重砸下去。

呯的一声。

接着一声像是从地狱中发出的惨嚎让整个酒楼都被惊动了。

蒋庆之拍拍手,回身微笑,“许多事总得有人做不是。”

朱浩刚进来,正好目睹了全过程,心中暗喜。

陆炳淡淡的道:“这人走路不小心,竟然跌断了腿。”

芮景贤看看蒋庆之,干咳道:“跌断了就跌断了,可这人倒霉的……竟从窗户又跌了下去。”

“是个好主意,石头!”蒋庆之指指窗外。

惨嚎中的陈先生尖叫道:“饶我,饶我一命……”

孙重楼单手提起他,往窗外一扔。

“好一头熊罴!”芮景贤灼热的眼神让孙重楼打个寒颤,“你要作甚?”

“嗬嗬嗬!”芮景贤尖利的笑道:“小子,可愿来我东厂?”孙重楼说:“我可不想没卵子!”

芮景贤面色一黑,嘟囔道:“就是一坨肉,那玩意儿很有趣吗?”

……

夜色中,街上行人稀疏。

细雨飘落,寒风伴随着雨丝往人的骨髓里钻。

陆炳手中拿着那张纸,回身问,“这配方……”

“半真半假!”王以旂说道。

芮景贤尖声道:“长威伯谨慎呐!”

严嵩接到消息后,叹道:“武学,兵部……老夫敢打赌,王以旂那事他们定然早有谋划,一直引而不发,便是在等武学之事酝酿……”

严世蕃靠着椅背,独眼上捂着热布巾,声音有些沉闷,“若是没有王以旂遗失文书之事,那些人定然会全力阻拦重组武学。王以旂遗失文书乃是诱饵,蒋庆之真正要钓的鱼是武学!”

……

“醉翁之意不在酒!”

杨清一拍书桌,“蒋庆之在意的是武学!”

韩瑜点头,“武学若是得力,每年便会源源不断出许多将领。将门乃是大明隐患,陛下好大的胆略……竟敢想斩断将门的根基吗?”

杨清坐下,眯着眼思忖着,“当下武将大多武勋出身,这些人通过联姻等手段彼此抱团,时至今日已然尾大不掉。老夫本以为陛下会徐徐图之,谁曾想这一出手却雷霆万钧,不给将门应对的机会……好胆!”

韩瑜轻声道:“你可看出了什么?”

“什么?”

杨清眸子里多了些回忆之色,“陛下刚登基时……”

……

“那年朕刚登基,眼中的大明处处都是毛病。朕不能忍,于是便大刀阔斧的开始了革新。”

永寿宫中,蒋庆之盘坐着,手中拿着一卷道书,仔细倾听。

道爷也盘坐着,不过是双盘,他眸子里多了回忆之色,“那一年,朕雄心勃勃,不过……”

随后就偃旗息鼓了。

“朕本以为此生再难找到当年那等豪情壮志,没想到啊!”嘉靖帝摩挲着玉锥,“看着那空荡荡的武学,朕在畅想着无数心怀天下的学生站在校场上,出现在天下各处卫所,带着大明将士走出去,去厮杀,去为这个大明赢得生机。庆之,朕能看到那一日吗?”

“必然能。”蒋庆之说的很笃定。

道爷如今才四十二岁,历史上他活到了六十岁,也就是说还有十八年。

而且蒋庆之若是能把道爷嗑丹药的问题解决掉,不说多,多活五年吧!

六十五岁。

如此,还有二十三年。

“一定能!”蒋庆之认真的道。

蒋庆之隐隐有一种感觉,鼎爷不会给他二十三年来挽回大明国祚

十五年?

还是十年。

在此期间,他必须要把大明国祚补满五百年。

“你这娃!”嘉靖帝看着蒋庆之,眉眼柔和,“昨日朕梦到了太子,太子问朕,父皇,做帝王可辛苦吗?朕回答,辛苦,也不辛苦。”

他看着蒋庆之,“庆之可知?”

蒋庆之说道:“若是君臣志同道合,则再多的辛苦也甘之如醴。这是不辛苦。”

“可哪来那么多的志同道合。”嘉靖帝淡淡的道:“今夜之事让朕颇为震惊?那些人竟然为了所谓的道统,为了权力而把江山社稷视为无物。”

“前宋时他们不就是如此吗?”蒋庆之说道。

而儒家也是从前宋开始彻底统治了中原。

“朕在想如何肢解这个庞然大物,可这个庞然大物早已和大明融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好动……”

蒋庆之却有信心。

他见道爷陷入了沉思,便悄然起身,对黄锦指指外面,示意自己得回去了。

黄锦把他送出去,低声道:“陛下这几日没睡好。”

“为何?”

“太子。”

深夜。

嘉靖帝在殿外缓缓踱步。

“陛下,天冷,要不……”黄锦劝道。

嘉靖帝只是不理,他仰头看着苍穹,“太子昨日在梦中还问了朕,父皇,这个大明……还有救吗?”

黄锦心中一震。

“黄伴,你说这个大明可还有救?”

黄锦低头,“奴婢以为,还有救。”

“为何?”

“奴婢听闻今日兵部许多官吏疏远了王以旂,可心胸狭隘的侍郎吴华却公开力挺,并愿入墨家……听闻彼时的兵部饭堂三成官吏依旧肯站在他们一边。”

黄锦认真的道:“陛下,这个天下,依旧有无数忠心耿耿的臣子心向大明!”

他抬头,就见嘉靖帝走到台阶边缘,伸开双手,仿佛在拥抱着什么。

“朕,回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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