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纲吉察觉到那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晚上了。
夜晚的风将房间的窗帘吹的咔哒咔哒作响。淡绿色的布帘带动着上方轨道里的小夹子,不断发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泽田纲吉躺在床上,白色的小动物卧在他左侧的枕边。
这里是泽田纲吉的卧室,房间的灯早已关闭,一旁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棕发少年双手环扣枕在脑后,看着黑暗的天花板,丝毫没有睡意。
——即使闭上眼睛,黑发少年寂寥的表情,就如同烙铁般在眼皮上铭现。
“总觉得有点在意呢。山本同学那样的表情。棒球比赛的事情就那么重要吗?”
<br/>少年翻了个身,此刻的他,维持着单手枕在脑后的姿势侧身躺着。泽田纲吉的单人床靠墙而立,从他此刻的视角,刚好可以将整个房间一览无遗。
床边放着的是他的书桌,书桌上……则是风间同学留给他的照片。
——照片的事情也是呢……完全没有头绪。
没有任何魔女气息的灵异照片。如果不是对方的态度太过于惶恐,纲吉甚至都开始怀疑风间同学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把普通发生光反射的照片当做了灵异照片。
蜜糖色的眼睛看着黑暗中的照片。
“丘比?”黑暗中,依稀听见男孩小声的呼唤着自己同伴,令人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惶恐,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又一时不敢确信的东西。这种满含恐惧情感又略带尖锐的尾音出现在夜晚,仅一下就让人提起了警惕。
“怎么?”
“照片……旁边,我记得我没有放过任何东西。”
泽田纲吉的学习非常糟糕,即使是这个晚上也是一样。睡前,一道题也做不起的少年气呼呼地将所有的作业都从书桌上塞到了书包里,以达到“眼不见为净”的效果。书桌上唯一放着的,应该只有风间怜子那张薄薄的照片。
然而,与少年的记忆不符。此刻,在黑暗里的房间里,他在书桌旁看到了另一个黑色的轮廓。
那个轮廓看起来略微有些方,有点类似于帮助归置书本的书立,又有点像小孩子的脑袋。少年试着思考了一下自己房间里可能符合这一外形的事物——经常会有这样的事情,睡前在房间里将什么东西移动了位置,晚上醒来在黑暗中被这个东西的轮廓吓了一跳,仔细观察和思考才发现是自己随手放在那里的普通小物。
但无论泽田纲吉如何思考,他都非常确信,自己的房间并不存在和这个轮廓类似的物体。
“纲吉!”白色小动物的童音响起,而棕发少年此刻内心的惊讶并不亚于它——
“这是……”
房间中,如同泄露的瓦斯,缓缓出现在空气中的——是魔女的气息。
——糟糕!妈妈她……<br/>如果魔女在这里张开结界……
千钧一发之际,泽田纲吉选择——闭上了眼睛。
本能的,他拒绝思考这一黑色轮廓对应的物体,甚至拒绝看到这一物体。
直觉上,只要不一直盯着它看的话……
——啊啊,那个东西,靠过来了。
耳边能听到什么东西靠近的轻微摩擦声,然而少年置若罔闻,依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脚步声围绕在他的床边。那是一种很轻盈的,仿佛孩子赤着脚在地上小跑的声音。
一圈。
两圈。
……
良久后,少年睁开了眼睛,神色复杂。
“已经……走了吗?”
这张照片,果然有问题。
井上胜也上了个厕所。
三年的时光,他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那个总喜欢在额头上贴创口贴装酷的男孩了。少年将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金色,脖子上还挂了一串银色骷髅头的链子。他嚼着口香糖冲完了水,脑海里还思考着一会电脑上的p图工作。
——或许这次可以换一个……
走到厕所门前,他再次被门上挂着的拖把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出差的老妈是怎么想的,居然将黑色的拖把大头朝上的挂在了门上晾干。眼前的情景,远远看去真有点像一个扒在门上的女人头。
这样抱怨着的少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异样。
——“唔……有可能是条件型魔女。”
泽田纲吉的房中,在魔女离开后,丘比这样分析道。
“所谓的条件型,就是只有触发某种条件才会出现的魔女。纲吉你还记得一年遇到过的那个穿着武士魔女吗?骑着燃烧的马,永远在迷雾中穿行的魔女——换而言之,这个魔女也可以说只有在浓雾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次的这个魔女无疑是属于条件型魔女的一种,相较于普通魔女,这种类型的魔女具有更好的隐蔽性。”
“那这张照片……是触发机制吗……”
“我倒觉得,触发机制更有可能是“发现异样”。据我的感觉,魔女应该会出现在持有照片的人的身边。”白色的小动物摇了摇尾巴,看透了少年内心的想法,“所以不用特别担心奈奈妈妈。只要纲吉有好好把照片带在身上,不要让妈妈接手就好。”
“不过,倒是你的那位同学似乎处于危险中呢。毕竟她是照片中的主角。我不能确定魔女下手的时机。现在唯一的情报,大概就是纲吉你刚刚凭借直觉做的——
“发现异常的话,最好还是装作没看到,然后忽视掉比较好。”
井上胜也家的布置,完全是父亲依照母亲的爱好布置的。那个传统的女人非常喜欢和风,所以家里的地上全部都铺满了井上胜也最讨厌的榻榻米。榻榻米的保存最忌讳潮湿,所以他们家的地板清洁从来都是依靠人工跪在地上一点点用抹布擦拭的。
——井上胜也的家中,从来就没有什么拖把。
想通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一脚踏空在了什么地方。井上胜也的心跳陡然加快,他颤抖着抬起头,再次注视着那只拖把。
仔细观察后,他才发现,一开始看错的根本就是自己。
他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头。
一个扒在房门上,苍白的脸上点点溅she着红色血迹的,微笑的女人的头。
拖把并不存在。
打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女人,一直从上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