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飞绝闻得其音,眉目轻皱:“弄玉,这曲子哀婉了一些,不大适合。”
“挑三拣四,好曲千金难求,这已经是我所掌握,最佳的音律。”
见弄玉眼眉微抬,粉面薄怒,紫女暗自心惊,李飞绝如何有这等魅力,竟是有将弄玉绕进去的迹象。
韩非笑道:“这沧海珠泪,属实好曲,可惜李先生不懂品鉴。”
弄玉微微懊恼,李飞绝请她抚琴,特意早早来寻了位置,还是拿手之曲,没想到得了不大合适四字。
紫女思绪片刻,轻声道:“沧海珠泪,弄玉轻易不会一抚,李先生可知?”
十丈之外,言语飘来,李观云不语,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弄玉本以为他会歉然告罪,殊不知居然没有答复,幽幽一叹,琴音一变,透出几分清淡。
卫庄气势已满,见他与自己交战,还敢分心,谈论琴音合适与否的问题。
“你能到今天地步,想必不是自学成才,用剑之人,切忌三心二意,不能收敛心神,如何登临天下绝巅?”
李飞绝道:“剑乃死物,若心神皆系于剑,岂非也成了死物?需知美人如玉剑如虹。”
两者理解不同,卫庄也没有扭转李飞绝观念的想法,用剑之人,唯有用剑说话。
鲨齿陡然出鞘,寒光一闪,剑锋一面冷锐,一面齿寒。
李飞绝受剑光映面,赞道:“好剑,与我如何?”
此言一出,司马昭之心蠢蠢欲动,弄玉仍自抚琴,只觉心烦意乱。
紫女没有听出深意,面色如常。
倒是韩非和张良相视一眼,怎么有一种模糊的直觉,李飞绝今夜的目的,有一大半是奔着卫庄的鲨齿而来。
卫庄冷笑:“拔剑!”
利剑出鞘,自无鲨齿那般犀利,卫庄感应到盖聂残存的气息,心中微怒,气势越发强盛。
李飞绝淡淡一笑:“剑一快剑,请品鉴。”
话音刚落,卫庄正要答话,后背毫毛竖立,持剑一格,剑锋交错,三丈距离,转眼就已到了面前。
‘这就是他的实力吗?这一手快剑,已是一流剑客。’卫庄心中微寒。
此时,李飞绝一击不中,剑势如同疾风骤雨,金铁之声接连不断,因主人心乱而缭乱的琴音,瞬间淹没其中。
快剑攻势迅疾,剑势收缩不断,往往卫庄才出一剑,李观云已经出了二剑、三剑。
亭中四人,韩非只见条条残影,将卫庄包围的滴水不漏,这鬼谷传人,受快剑压制,攻少守多。
张良目光微眯,竭力想要分辨出李观云的真身,但不久就放弃了,这并非他能够看明白的战斗。
紫女眼力最高,反而有些惊异,李飞绝技止于此?
那剑势确实是快,但对高手,尤其是卫庄这种高手来说,不过雷声大而雨点小。
果然如紫女猜测,李飞绝看似占尽优势,却没有实际上的成果。
卫庄凭借鲨齿名剑,纵然攻势较少,但每一次,都能让李飞绝的剑势受阻。
寻得机会,逼开李飞绝,卫庄冷声道:“如此之剑,速而不实,如何胜我师哥,浪得虚名!”
李飞绝轻轻一笑,这一手快剑,顶尖之下,大可纵横,但对上卫庄,确实是不够。
李飞绝道:“剑境之二:为准。”
言罢轻飘飘刺来一剑,直指卫庄侧腰,比之方才的快剑,实在慢如蚁爬。
卫庄大为意外,李飞绝这是黔驴技穷,用这种下等剑术来测量他?
韩非卫庄两人,摸不着头脑,哪怕是他们这种门外汉,也能看出李飞绝这一剑,毫无威胁。
韩非自忖,这一剑,他可以毫不费力的躲过。
紫女目光微眯,也觉匪夷所思,李观云这一剑中的破绽,何止十处?
而她都能看到十处,在卫庄眼里,还不是漏洞百出?
卫庄随手一剑,剑锋相交,正要破了李飞绝的准剑,倏地心神震颤,那破绽百出的剑势,一瞬间圆满无缺。
他心中,生出无法防御之感,见那剑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转,眼看腰侧就要见红。
火花四溅,剑锋卡入鲨齿之中,李飞绝颇感意外,一把名剑的好处,果然不低。
手腕一震,荡开鲨齿,剑势已尽,仍是割下一片衣襟。
卫庄额头见汗,若非鲨齿奇诡,早已被这一剑所伤。
准剑如其名,剑出必中。
李飞绝淡淡道:“准剑不得快字,让见笑了。”
亭中两人面面相觑,张良大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卫庄先生,差点就受伤了?”
韩非道:“看不出来,他这一剑,没有方才的快,你我能看到剑势,却看不透剑势,也许只有卫庄兄知道。”
两人目光望来,紫女摇头:“如九公子所说,也许只有亲身面对,才能知道这一剑里面的底细。”
交谈之间,场内局势一变,李飞绝原本云淡风轻的气势,乍然锋芒四射。
尘埃如雾,模糊了高台,三人极目眺去,隐见一副狰狞面容。
韩非心中微寒,“那是,李先生?”
张良同样面色变化,这并非恐惧,而是心中自然生发的寒意,任谁看到了,第一眼也是悚然。
弄玉琴音一乱,仿佛想起七日前初见,不过七日前的李飞绝,较之此刻更甚三分。
李飞绝一笑:“剑境之三:狠剑!”
卫庄深吸口气,他身为绝顶高手,自然不会被轻易吓住,想到自己两番吃亏,此刻不守反攻。
“好!”李飞绝暴喝一声。
狠剑丝毫不惧与人硬碰,反而就是要和人争锋相对。
剑锋接触,卫庄只觉虎口一震。
这狠剑,不似快剑难以捕捉,却隔靴搔痒;也不似准剑平平无奇,却变化多端。
狠剑势大力沉,透着剑锋,都能感觉到主人背后的决然。
‘咚!’
‘咚!’
震响传出,两人不似在比剑,反倒像是在打铁。
韩非连忙捂住耳朵,张良紧随其后。
弄玉的琴音,已经传不出去,仅在自身三寸之内回荡,好在以音破音,暂时不受影响。
紫女以内息护体,看着如同搏命的两人,大惊失色,这剑术,好生狠厉。
两人交锋七七四十九剑,李飞绝的气势越发强盛,卫庄的气势,却是受到打压。
手腕剧痛,他忽而回过神来,纵剑术精妙无双,他何必和李飞绝硬碰硬。
见那面上狞色,卫庄悚然一惊,自李飞绝使出狠剑,他竟然受到裹挟,不自觉的和他硬碰硬。
奋力一剑,逼退李飞绝,卫庄后退数步。
韩非面上不可置信:“卫庄的手,在发抖。”
余下两人目光望去,这才看到,卫庄执鲨齿的手,微微颤抖。
李飞绝持剑,稳如泰山,高下立判。
不过他手中的剑,承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碰撞,剑刃隐有裂痕。
终究不是名剑,哪里受得住如此粗莽的使用。
卫庄调匀内息,好歹让手上的痛楚消减大半:“剑三已出,我已接下,你该用剑四了。”
他的情报,并不比紫女要差,知道李飞绝败盖聂的那一剑,乃是剑四,天下至美之剑!
李飞绝执剑在手,面上忽而淡漠,忽而狞恶:“剑境三之下,为凡剑,凡剑为凡夫之剑,最擅好勇斗狠,快准狠三者若全,龇牙必报,择人而噬,如此,天下难逢抗手,你我今夜,必分胜负,可敢与我做赌?”
卫庄道:“你要赌什么!”
韩非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李先生的目的,看来藏不住了。”
紫女轻轻一笑:“我大概就猜出来,他一定有某种所为,不知是在图谋什么。”
张良细观李飞绝神色,发现那目光多在卫庄鲨齿只上流转:“莫非李先生,想要卫庄先生的鲨齿吗?”
高台,李飞绝道:“鲨齿!”
三人目光望来,张良道:“猜的。”
卫庄面色冰寒,没有几个剑客,会不爱惜自己的剑:“你想要我的剑?”
深吸口气:“你的赌注。”
李飞绝随意一笑:“任尔自取。”
这态度,这仿佛吃定他的态度,让卫庄心中也升起一股火焰。
一时间,气势大涨,场内烟尘漫天,紫女都看不清晰。
烟尘之中,激斗良久,四人凝神倾听。
“横贯八方!”
一圈剑气势如破竹,烟尘一扫而空,一路碎石无数,四人所在的小亭,一声巨响,顶盖忽去。
紫女连取链蛇软剑,击飞土石,四人仍是有几许狼狈,但不及在意,放目场内。
卫庄拄剑,半跪在地,满手鲜血,虎口已裂。
李飞绝在他面前,手中利剑,只剩半截。
卫庄面如冷铁,心如刀绞,掷出鲨齿:“拿去!”
剑柄入手,鲨齿震颤,李飞绝以手抚过,震颤立止:“好剑!”
卫庄见他面上笑容,绝顶剑客,也如丧考妣,牙齿紧咬,却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