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也只是叫喊了一声,便被时锤一手扭住胳膊,一手掐住嘴巴,固在牢床之上。
宋淮安正要迈步而入,忽地想起来,七号牢房还未上锁,里面的灯笼还在,于是一边走一边说道:“烦劳未大人将隔壁牢房的灯笼取过来。”
说完,宋淮安挑着灯笼,走进了六号牢房。
俟来到近前,宋淮安发现。
这间牢房内关押的囚犯,是一名头扎黑巾,身体健硕,四十岁上下的妇人。
那有些皱纹的姣好面容,说明这妇人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
“得罪了。”宋淮安心里告了个罪,伸进去,划拉起来。
不一会,一个黑色尺许长的铁钎从中掏了出来。
聚灯光,宋淮安仔细看了一眼铁钎。
只见,这铁钎比小拇指还要小一圈,中间有个圆孔,一端尖锐,一端是个带窟窿眼的小圆疙瘩。
轻轻放下铁钎,宋淮安接着划拉,一处也不放过,摸了一阵,什么没有。
最后一咬牙,探出双指径直伸了进去。
啵的一声轻响,一个拇指宽的油布小包,从中掏了出来。
物证有了。
然后就是犯罪现场勘察。
果然,在与七号牢房之间的墙壁夹角处,赫然出现了一小团破棉絮为填充物,石粉末糊着的孔洞。
宋淮安抬手拉出填充物,拿起铁钎往孔洞内一捅,大小刚刚合适。cizi.org 永恒小说网
未秋生刚从七号牢房取灯笼进来,又好奇的折返回去。
不大一会,只见七号牢房的墙壁上有一块条状圆石落下,里面赫然露出钎尖。
“果然通了过来。”未秋生有些兴奋,低吼了一声。
至此,案情已然有了重大突破。
宋淮安遂唤来狱卒头目,看守好现场,非仲大人手令不得让任何人进入。
俟三人走出大理寺二号监很远了,时锤拍了拍趴在身前马背上案犯的后背,哈哈大笑:“子正,真有你的,神探啊。”
时锤手段很多,这妇人也没办法自裁,只能听天由命,相信刑部预审专家们和七十二道刑具,会撬开她的嘴巴。
刚才还是小安,眨眼功夫,就变成了子正,称呼之间的转变,也表示,时锤彻底认可了宋淮安。
“哪里,哪里,要不是两位大人相伴,恐怕我的小命就没了。”宋淮安精神振奋,感觉心中的执念也减轻了很多。
“子正,好样的,不亏是咱们县衙最出色的押司!”
未秋生亲眼见证刚才发生的一切,说实话,他都有点佩服宋淮安是怎么做到的。
“大人,可以考虑给我加点俸禄,哈哈!”
宋淮安开玩笑道,同时心里也有种酣畅淋漓之感。
“这可以有!”未秋生拍胸脯保证,只不过他内心深处也开始有些担忧,此案之后,恐怕这宋淮安在沛县呆不久咯。
三人一路轻松,纵马驰骋,巡城锦衣卫早得了指令,是以并未加以阻拦。
此时,刑部大堂后面,一间偏厅内。
“老仲,那宋淮安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押司,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案?”
刑部左侍郎朱啸正,打了一个哈欠,言语中带有不满。
“老朱,看在远山兄的份上,就给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吧。”仲太常品了口茶,慢条斯理道。
“唉,远山兄也是时运不济,真是令人悲叹,当初,本该他三年外任期满回京述职,若一切顺利,现在户部大印很可能就是远山兄在执掌了。”
朱啸正,宋允宋远山与仲太常三人同在国子监共事三载,交情莫逆。
后来,仲太常去文从武,征战边疆,宋允外放知县,后又任衮州府同知,历练刚满,本该调回京师,一展抱负之时,却不幸卷入了轰动朝野的衮州灾银贪墨大案。
倒是这朱啸正一直勤勤恳恳,苦熬多年,升至刑部左侍郎。
眼看着再过两载,刑部尚书汪文全古稀致仕,不出意外,朱啸正就将是二品大员了。
所以,在三人当中,朱啸正升官最快,但也是三人中能力和才学最差的一位。
仲太常撇了一眼朱啸正,心中也是感慨,这老家伙的头发都快全白了,才过知名之年啊。
“老朱,没事别总瞎琢磨,把自个头发都琢磨白了。”
“别说我,你呢?还不是糟老头子一个!”
“我去年又纳了一房!”
“……”朱啸正一愣,接着挑起大拇指。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二位,有么兴事?”
一声咳嗽,在厅门口响起,却是一位头戴乌纱,身着圆领绯袍,胸前背后补子上绣着飞鱼图案的年迈老者。
这老者身后跟着一位戴着黑色软钵压檐帽,着紫色圆领锦衣袍,胸口绣一面金镜,足蹬一双步云靴,腰挎绣春刀的八字胡中年男子。
八字胡男子身旁还有一位个头不高,身材瘦弱,着红绸锦衣,胸口绣一面铁镜,腰挎短剑,头顶三角齐眉帽,眉目清秀的年轻人。
“大人!”仲太常和朱啸正同时起身,躬身施礼道。
“这不是朝堂,不必拘礼!”老者正是刑部尚书汪文全。
“见过江提使!”仲太常与朱啸正同使了拱手礼,因三人官职相当,不必正礼。
那清秀年轻人也不说话,像个影子一般站在江提使身后,只是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时不时乱转。
很快,四人按官位落座。
甫一坐下,仲太常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同时心里暗暗着急和充满疑问。
着急的是,不知宋淮安那里进展如何。
疑问的是,他来刑部并没有惊动这位尚书大人与提刑司的人,怎么这二人像是闻着味一般一同寻了过来。
下意识扫了一眼朱啸正,朱啸正也在纳闷,是以正襟危坐,也不看仲太常。
今晚仲太常找到他,说是宋之文之弟宋淮安发现线索,或许对破案有帮助,于是乎,他这才答应出手相助一二。
本想着既能还了宋允人情,又说不准还能立个大功。
可现在,尚书大人竟悄无声息跑了过来,还带着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提刑司的人,这怎能不让他郁闷。
谁都知道,大梁提刑司,百官避忌,如见瘟神,谁见谁倒霉。
提刑司可是大梁官家手中一把利刃,对三品以下官员均有先斩后奏之权,权势甚大。
更要命的是,这提刑司的大司督,还是位大宗师,满朝文武,只有钦天监正使雪无痕、镇北王萧镇山可以与之比肩。
所以,一时间,偏厅内有些寂静。
汪文全老谋深算,岂能不知仲朱二人的小心思。
咳嗽了两声,灌了口热茶之后,这才开口道:“怀虞啊,你的来意,本官已知晓。”
一句话说出口,饶是仲太常养气功夫高深,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什么意思?我的来意你知道?你未卜先知吗?”
不等仲太常开口,汪文全看了一眼江提使,后者朗声道:“沛县县衙押司宋淮安,大理寺少卿府上武举时锤,沛县知县未秋生,现正带着嫌犯赶来。”
这就是提刑司的厉害之处了,连锦衣卫都是提刑司的附属机构,而且还是编外的。
自石三与仲太常一起离开仲府大门之时,隐藏在暗处的锦衣卫便已飞鸽传书了。
“江提使,尔敢暗中监视本官?”
大家分属不同机构,且官位相当,你敢监视我一举一动,老夫非奏尔一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