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活该下贱命?

谁想出了堂屋。

却见大门外熙熙攘攘地围了不少人!

还有人探头探脑的往里张望。

也不等他细看究竟!

就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隔着院门拱手问。

“敢问林思正,林相公可在家中?”

言谈举止虽不缺礼数!

可他神态里却透着几分高高在上。

事情不都已经告一段落了么!

怎么还有人找上门来?

黄玉书心下狐疑着,回首一指里间的窗户。

“林相公正在屋里躺着呢。”

说完,大步流星的到了门前。

那青衣小帽的少年,还以为他是出来迎客的!

忙侧身介绍道:“这是我们.......”

“我是隔壁家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黄玉书一句话噎的他哑口无言。

目不斜视的回了自家院儿。

就凭林思正眼下的名声,能有人找上门的。

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可不想再被殃及池鱼。

然而让黄玉书没想到的是。

此时自己家里竟然也来了客人!

而且瞧衣着打扮.......

和林家门外那些人应该是一伙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玉书!”

正疑惑着。

黄老汉已经快步迎了出来,连声催促。

“赶紧收拾一下,跟爹去县里干活儿!”

去县城里干活儿?

黄玉书不禁愕然:“咱不是还没吃饭吗?

再说这天儿正下着雨........”

“饿一顿有什么打紧的!”

黄瓦匠说着又回头佝偻着脊梁陪笑道。

“孙管事,劳烦您稍候片刻!

我们把家伙事儿准备好就立马动身。”

得~

还是别管什么人生目标了!

先把黄家这匠户贱籍去掉,才是最要紧的!

.........

这次被雍县豪绅冯家雇佣!

冒着大雨去县里打短工。

他们非但要‘竹杖芒鞋轻胜马’。

身上还得背着二十多斤的竹篓。

这一番十多里的路程走下来。

那斗笠遮住的再不是什么雨水,而是满满的阶级仇恨!

要是怒火能转化为实质,前面那两辆马车。

怕是早被黄玉书烧的渣都不剩了。

妈的个巴子~

等老子以后富贵了,就把这什么冯家兄弟找去。

让他们天天在泥地里强行军!

就这般。

一边淋着大雨,一边心头不停牢骚。

脚下就难免失了谨慎,一个没留神!

黄玉书就滑了个趔趄。

若不是黄老汉手疾眼快扶了他一把。

怕是整个人都能滚进泥地里。

“可是累了?”

黄老汉一手帮他托着背篓,一手指着前面。

“前面不远就到地儿了,且再忍一忍吧!”

“没有,我就是走了个神儿。”

黄玉书言不由衷的强笑着,拧腰避开了黄老汉的帮手。

这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儿太小!

本来按照黄玉书的意思,是想跟冯家人商量商量!

把两个竹篓放在车上捎带着,至少也挂在车厢后面。

可黄老汉死活拦着!

生怕儿子一个言语不当,就惹来泼天的祸事。

照他的说辞。

这大兴坊冯家,是雍县一等一的豪门望族!

莫说是黄家这样的匠户。

就算李班头那样的遮奢人物。

在冯家面前也是奴颜婢膝的!

哪敢有半句怨言。

只是这合情合理的要求,怎么就成了怨言?

黄玉书调整了一下肩带,揉着火辣涨疼的膀子。

心里又忍不住冒出几句国粹来。

“嘿!”

这时就听前面车上一声吆喝!

父子二人抬头望去,却是那方头大耳的孙管事。

自车窗里探出头来,顶着帘子呵斥道。

“我家二公子心善,特地吩咐把车赶的慢些!

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路上偷懒、磨蹭的!”

心善?

个狗奴才真会舔!

黄玉书直恨不能一刀砍死丫的。

可无奈黄老汉已经抢着赔笑道。

“我们这就走快些!”

说着,又伸手去托儿子的背篓。

黄玉书仰天长叹,这窝囊日子是没法过了!

一年.......不!

半年之内。

老子要是不能闯出一番事业!

让这等狗奴才跪地奉迎。

就特娘去扯旗造反,落草为寇!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起来,不愿意.......

眼看最后这二里路。

黄玉书的革命激情,那是空前的高涨。

一时血脉偾张,倒忘了疲倦。

~~~~~

雍县县城那丈许高的故旧城墙,终于映入眼帘。

因连下了两天的雨。

城门前的小商小贩踪影全无!

只有两个守门的两个兵丁。

正懒洋洋的窝在城门楼里避雨。

远远看见两辆马车驶来,这哥俩都是精神一振!

摩拳擦掌的准备捞些油水,填补这几日的亏空。

可等离着近了,两人又都泄了气。

大兴坊冯家的马车,谁敢为难?

巴巴冒着雨迎出足有二十几步远!

连黄家父子都沾光。

得了他们两个大大的笑脸。

要说这雍县县城可不算小!

横五竖七的规制。

近半都是各行各业的商户。

平时街上不说摩肩擦踵,起码也是人来人往。

当然。

到了雨天就清静多了。

跟着马车不疾不徐的穿过了大半个县城。

终于停在了某座四进的豪宅门外。

自角门鱼贯而入。

那孙管事急吼吼的跳下马车!

斜肩谄媚的把冯家二公子扶下来,又弓着身子目送良久。

等他再转回身时。

又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板着脸吩咐。

“带他们去书房候着吧。”

然后倒背着手,一步三摇的走了。

媚上欺下的狗东西,呸!

黄玉书盯着他的背影,狠狠剜了几眼。

这才随着冯家的仆人,兜兜转转的到了书房。

准确的说,是书房门外的游廊里。

这游廊西南角贴着院墙的地方,有一段被大雨冲塌了。

冯家把黄瓦匠找来,就是为了尽快将其复原。

当然了。

被雇来的泥瓦匠不止黄家父子俩人。

格外还有五六个人,早就抄手等在游廊里。

见冯家家仆又带了人来。

那些瓦匠齐齐矮了一截,个顶个谦卑的笑着。

“都在这等着吧。”

那家仆随意交代了一句,就离开了。

他这一走。

黄老汉的脊梁骨顿时就挺直了!

连皱纹对垒的老脸,也微微往上昂着。

看这架势.......

倒和方才那姓孙的有几分相似。

可老爷子学他作甚?

黄玉书正觉莫名其妙。

只见那几个先来的泥瓦匠,已然众星捧月似的围了上来!

这个恭声称‘师父’。

那个堆着笑笑直喊‘黄叔’。

甚至还有个大小眼的,一口一个‘师伯’的喊着。

感情黄老汉在泥瓦行里还是号人物?!

也对。

要是没几把刷子。

他能置办下三间大瓦房?

能让县里的豪绅慕名来请?

面对众瓦匠的嘘寒问暖!

黄老汉也难得放松,一脸的矜持!

口中‘嗯、嗯、啊、啊’的回应着。

都不带吐第二个字。

唯独看到那喊‘师伯’的大小眼。

他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疑惑的问。

“富贵儿?

你不是跟着你师父进京了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嘿嘿,也就上个月的事儿。”

这李富贵儿被他一连问了几句,搓着手讪笑着。

那大小不一的眼睛提溜乱转,怎么看都像是心里有鬼。

黄老汉也看出了不对劲,立刻提高了嗓门。

“那你师父呢?就没让你稍个口信回来?”

“师父他.......他还在京城。”

话是这么说,可那眼神却愈发游移了。

黄老汉干脆把他拉到了一旁。

疾言厉色的逼问起来。

没过一会的功夫。

就见黄老汉脸上铁青铁青的,咬着牙两只手直哆嗦。

黄玉书唯恐他在气出个好歹来!

忙上前扶住,好奇的探问道。

“爹,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黄老汉又铁青着脸闷了半天,才硬生生憋出一句。

“这不争气的贼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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