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塔借了一间储物间用来配药,并警告仆人不要靠近这里,因为某些魔药的气味会让人脸上生痦子。
当然,这个理由是假的,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听而已。
迪亚哥帮他拿着坩埚和便携燃灶,踢上门后连东西都没放下就直截了当地说:“我怀疑是薇拉攻击了他们,只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德尔塔一个踉跄,吃惊回头:“我怎么不知道是她干的?”
薇拉作为他的眷属,虽然他没有绝对掌控权,但还是能模糊地感知到对方的状态。而现在的薇拉就算脱离昏迷,状况也算不上好,不可能急匆匆赶回城堡敲人闷棍后还有精力处理掉自己的痕迹。
迪亚哥也惊了:“为什么你该知道?”
德尔塔说话的语气像是薇拉的上级,吓了迪亚哥一大跳,他随后解释自己的想法:“我在凡尔纳庄园没有见到她,其他人也都没有见过她。所以我猜测她又回来了,毕竟分院的人能力不强,没法确保在袭击阿列克谢和贝克时完全压制他们,让他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薇拉身上也带了一些奇物,可以用来隐藏自己。你是怎么想的?”
“我......”德尔塔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刚刚的语气可不只是知道薇拉状态不妙的样子,面对迪亚哥是糊弄不过去的:“就神秘学角度而言,我现在是她的父亲......”
迪亚哥:“???”
“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吗?”迪亚哥声音干涩。他想象不出这是怎样一个发展。
德尔塔只是去凡尔纳庄园转了一圈,是怎么丢了一只手,却又捡了一个女儿的?
“不同专业的人想要交流就如同隔着山峰呐喊......”
“算了,这个现在不重要。她现在在你的控制之中吗?”迪亚哥通情达理极了,他仔细打量着德尔塔,想要看出初为人父的德尔塔和以前的德尔塔有什么区别,但没有什么收获。
这是理所当然的,德尔塔早就是哈斯塔的父亲了,并且随时想当别人的父亲,今天的他比起昨天自然也没有改变。
“我控制不了她,但我肯定她现在动不了手。”德尔塔为薇拉做担保,“她在教会的内应背叛了她,让她身受重伤。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通知你去接她。我建议你还是从让阿列克谢保持昏迷这个目的进行推理,这不一定是姬芙拉蒂丝副院长的阴谋,或许和其他团体结社有关。”
总院的团体结社都有二三十来个,还不算没有报备的,分院肯定不会抛下结社的优良传统,多个团体间彼此结怨也是常有的事。
迪亚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下德尔塔的脸,然后心虚地转过头。
“你倒是对你的长辈有点信心啊!”德尔塔无语了,他没想到连迪亚哥都怀疑是姬芙拉蒂丝在后面指使。
可一个小小的新晋法师能入得了副院长的法眼吗?
迪亚哥即使在十几秒后脸上都还留存着尴尬:“正因为我了解她,所以才会最先想到她。”
原因当然不止这么简单,实在是时机过于巧合,这件事偏偏在他外出时发生,就像是知道他是这个小团体里最具威胁的人一样,很难让他不去怀疑。
迪亚哥不由感受到一种矛盾。尽管他并不认同姬芙拉蒂丝的行事作风,但假如这件事真的是因姬芙拉蒂丝的指示而执行的,在因为好友受伤感到愤怒的同时他又会感到不信任,只因它没有交给自己去完成,并且还是背着自己发生的。
“那你觉得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派人攻击阿列克谢呢?”德尔塔从迪亚哥手上接过坩埚它的把手镀铜,因此光滑无锈,但也很容易发烫。
“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会知道的。”迪亚哥没有继续解释下去,默默地帮德尔塔架设炼金器材和分拣药材。这间储物间本来就有存放一些药材,山金车是常见的家庭常备药用植物,这些枯萎的黄色小花会在沸水中重新舒展身姿。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德尔塔指挥迪亚哥把蒸馏器的束流嘴拧紧,不过这套器材是他因为曾经的小小贪心而选择的便宜货,即使拧到最紧,最后蒸馏出来的药液也会和稀释过的正常规格一样不过这未必是坏事,德尔塔认为这稀得恰到好处。
山金车合剂很快配制完成,迪亚哥将坩埚倾斜,随着淡褐色的药液倒入碗中,最后一道炼金工序也结束了。
他们才给贝克敷了药。就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士兵过来敲门。
“哪个是德尔塔范特西?翰纳什老爷请他过去。”头戴尖顶盔的士兵目光在躺在床上的贝克、安佩罗姆、迪亚哥身上依次停留,他不知道哪个才是探出走私密道位置、还海肯一片安宁的好汉。
在他的视线外,德尔塔范特西本尊开口了:“我在这儿,他这次是为了什么?”
士兵惊讶地看着精灵混血的脸,随后才发现那左肩断了的手,刚刚德尔塔侧坐着,正好挡住这可怖的伤势。“该是好事,唐克雷神甫也在,许是要为您行圣油礼赐福。”
圣油仪式是教会的高级赐福仪式,向来是最虔诚的信众或者贵族才能享受到的,据说受到赐福的人会增加某个灵魂方面的抗性,坚定信仰,从此不受魔鬼侵害。
迪亚哥没有因为士兵的来意而更客气些,他对于海肯当地的教会十分警惕,不过有些事尚且不能和德尔塔坦诚公布。
德尔塔打量着这个士兵,心里揣测执政官和代理主教之间的关系。在领队尤埃尔消失的几天里,助教们因迫于这些本地人的威慑而屈服了,至少最开始他听说执政官翰纳什和教会并不和睦,但现在施法者的存在反而促进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早期的法师进入北境时对迪索恩宫廷产生的影响如出一辙。
他委婉地拒绝道:“昨晚我被人邀请出去,回来时少了一只手。这一次我实在是不敢出去了。”
士兵笑了起来,一个法师承认自己也有害怕的时候,这让他感到对方也不是那么有别于自己:“你放心吧,那些邪教徒被我们找到了在城内的据点,他们已经彻底失败,只忙着四处逃窜,可没有报复回来的想法了。”
德尔塔单手指着贝克:“您看,我的朋友上午就在城堡的校场边被人打晕了,这叫我怎么相信自己的安全?”
士兵有些不自信了,但他生怕这差事出了什么差错,还是要和德尔塔据理力争一番:“翰纳什老爷对邪教徒的清剿是今天中午进行的,即使他上午还能溜进城堡,现在也该收到消息,想办法保命而不是继续作案。”
德尔塔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了,贝克也只需要迪亚哥和安佩罗姆看护就够了。他虽然还没有开口,但已经准备答应了。
“我怎么没有见过你?”迪亚哥突然对士兵问道。
“因为我是从市政厅来的。”士兵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虽然不相信有人能把在城堡驻防的士兵全记住,但施法者总是违背自然规律。他也相信对方不知道这两个岗位之间的区别翰纳什在贾维领主离开后就一直住在城堡,市政厅站岗的士兵就能白天睡觉了,他是拿了好处和人换过岗位了。
“他没问题。”德尔塔对迪亚哥说,这是从对方的灵性上读出来的。
迪亚哥沉默了几秒:“那你先去见执政官吧,我们来照料贝克。”
“我会很快回来的。”
............
很沉重,气氛很沉重。
教堂的大门闭合,现在只有士兵们被关在门外了,神职者们则在偏间里开会。
神前只有三人。
翰纳什和唐克雷看着德尔塔的腰间,断手握住的匕首没有收入鞘中,脱离人体的僵硬手臂为利刃增加了长柄,使这个整体的攻击距离和威胁性如同一把短矛。精灵混血随时可以拔出自己的断手御敌。
如臂指使大概就是这样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来自学院,我大概会把你认作是没开化的部落民。”翰纳什忍不住说,“让你过来是为了给予你嘉奖,你不用如此防备,而且这也没什么用。”
“它能让我感到少许的安心就是最大的作用了。”德尔塔说。他挨了打才更深刻地意识到保持安全距离到底有多重要,匕首太短了,回想起自己只能靠兔子蹬鹰式防御的经历,他心里都在流泪。
“pu”翰纳什从喉咙里急促地吐了口气。他想吐痰,但这里是教堂。他可以无视绘壁上描金涂朱的天使与圣灵的注视,但总要在意唐克雷的看法。
“你帮这座城市解决了隐患,女神祝福你。”唐克雷在胸前画出圣徽,姿态甚至有些恭敬。
德尔塔狐疑地看着他,这一身紫袍简直能换来精灵混血的全部身家,而且翰纳什似乎也不得不让这神甫几分,所以德尔塔不相信唐克雷是真心对自己做出这份姿态的。
而且唐克雷的灵性不再渗出思维漩涡了,这明显是神术的力量!
他在防备我们。德尔塔想。也可能是在防备异教徒。
神术确实能够影响到灵性,但和施法者一样,没有天赋的人力量再强也看不到灵性,只能间接影响。
代理主教露齿微笑:“我们本想为你举行圣油仪式的,但考虑到你并非信众,所以换了一个嘉奖方式。”
德尔塔瞥了眼肥胖的执政官,转头道:“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催他把欠我的钱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