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乔没有犹豫。
淡淡一笑。
“原来如此,你既然有备而来,就应当知晓,朕从不为他人只言片语蒙蔽心智。”
许乔走下龙椅,抬手把匕首扔给牧寒厌,“你来,朕给你代行善事的机会,把握住了。”
周遭的一切安静下来。
辇车内,牧寒厌顿时大笑了一声,“哎,没意思,怎么就骗不过你呢?”
他撩开厚重的帷布,走出来。
仔细看着许乔。
“不错,今日得见龙颜,果然天威不可冒犯。”
许乔眼底掠过少见的惊诧。
牧寒厌满头白发,不仅如此,就连那块青玉面具也换成了一整块,挡住了他整张脸。
尤其是下半身,那同样是半条蛇尾。
牧寒厌敛起笑意,难得的正色。
“陛下,心头血一旦易主,没有更替的机会。”
“我身为伏羲后人闭关多年,得先天预演之机,提前来访。”
他说着把匕首还给许乔手里。
“若要阻止天地变色,需要神狐服下五滴这世上不存在的伤心之泪,即可化解。”
伤心之泪?
……
隔天。
太极殿。
如今日子过得快,两只小狐狸崽崽长得大了点。
风祁和许淮时常带着他们玩。
雪地里来回蹦哒着的小蹦豆子们,小小的脚印连成一串。
白鹭陪在许乔身边。
距离满月之夜的日子越近,心里就越慌张。
但她完全看不出来,陛下的神色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比平时更淡定了。
“回来吧,又要下雪了。”
许乔朝那几只小奶团子招了招手,几个人都乖巧的跑了过来。
许淮和风祁一人抱着一只小崽崽。
“阿姐,外头下雪了,怎么一点也不冷啊。”
小雪花飘了一片漾开在许乔眼睫,随之融化,水滴掉了下来。
一瞬间,她有点看不清眼前。
明明近在咫尺,可惜模糊了轮廓。
“雪化的时候才会冷,都进来吧。”
许乔带着几个小东西进了殿内,炉火暖烘烘的,都围在一起坐着。
许淮很快睡着了。
压着风祁不肯动弹。
两只小崽崽趴在他们身边。
许乔仔细看了看两个小狐狸崽崽,女孩儿的柔软长发已经可以扎辫子,男孩儿的小拳头握得很紧,奶乎乎的眯着眼睛。
过了很久。
“姐姐。”
殿门外,响起一道轻快清朗的男声。
雪千醉撩开帷布进来。
他难得这么高兴,薄唇勾得很漂亮,“你看,雪莲花开了。”
许乔回头一看。
满头白发的少年走进来,岑白的手指捏着一束圣洁的雪莲花。
他笑得真好看。
好像和从前并没有一点点分别。
“姐姐,你闻闻看。”
许乔不急着接过来,抬手给他把肩上的落雪拂去。
她好像从来没这么温柔过。
雪千醉着实惊讶的愣了愣,薄唇勾得更惹眼了。
白鹭看情况退下,关上殿门。
桌上一坛寒冰玄铁的花瓶,最适合放雪莲花,放在这里就可以常开不败。
许乔放下花。
雪千醉轻轻的抱住她,下颚抵在她肩处,手中的力道收得很紧。
嗓音哑感。
“我身上冷么?”
许乔淡笑,“不冷。”
“我才从外面回来,还不冷么?”他笑意更深,再她耳际格外分明。
许乔捏着他的手,慢慢解开身上的累赘。
雪千醉的手明显颤了一下。
“……”
“雪天路滑,外头冷,进内殿。”她淡淡的一句,他就懂什么意思。
外殿炉火燃烧的声音。
夹杂着小团子们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簌簌的雪落声。
雪好像越下越大。
刻意要将一切掩埋。
内殿龙榻之上,白发与乌发交织纠缠。
外头老树的枝干被迫承受着落雪的重量,稍微细的树枝被雪压断,咯吱一声断掉。
就连外殿的雪莲花。
也被屡次震得收缩,又重新绽放,白嫩的花瓣舒展开。
晶莹的雪水一滴一滴顺着花瓣坠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场雪,终于停了。
龙榻的红帐随风摇摆。
雪千醉眯着眼倚在许乔颈处,不知餍足的狐尾来回扫着她脚尖。
“姐姐……”
许乔抚上他的侧脸。
慢慢的问他,“我想,也该给两只小崽崽取名字了。”
雪千醉心猿意马。
没怎么听她说话。
他眯着眼嗅着她发间,寥寥的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大约只有这句听得清楚,“嗯,都听你的。”
许乔眸光微垂。
白色的发梢纠缠着她的发尾。
可能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结发为夫妻。
“阿醉,你睡会吧。”
她指尖顺势捏了下他的耳垂。
雪千醉舒适的笑了笑,抱着她不肯松开,“那好,我等姐姐叫醒我。”
他躺下睡着了。
轻柔的呼吸声,明显的心跳声。
温热的体温。
……
许乔慢慢的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沉默着看了很久,逐渐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