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这家伙,有一个好处。
他非常适应各种打击,因为过去打击他的事实在太多了,如果真要说他有什么优点,就是尽管他看穿了世界的不值得,却几乎没有任何事真正地可以打倒他。
也许正是因为他挨得毒打多了以后,抗打击能力就自然不在话下了。
他心底明白:既然毒打早晚都会出现,那早一天和晚一天就没多少区别。
尽管,可爱的灰凝不辞而别,的确显得非常诡异,也让任重陷入了多日来的沉思:是那晚上自己做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吗?
仔细想来,好像并没有啊。
对于任重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恐怕让如此可爱的女孩在自己身边叫着他“主人”,才会让他更加尴尬。
自己显然德不配位去拥有这么可爱的女侍从。
一般来说:一个丑陋,近30岁大叔,如果身边有一个18岁的女孩相伴,并管他叫做“主人”,试问路人会是什么感觉?
当然,路人会毫无疑问地觉得: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紧接着,路人们会自然地修正这种违和,失衡的矛盾:丑男和美女之间必然因为一些额外的条件,使得他们之间形成了某种平衡,俗称默契,潜规则。
因为有这些默契的存在,那他们这一对就平衡了,就合理了。
路人们因此会得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结论:这个丑男,肯定很有钱!
这样,天平就平衡了。
毫无疑问,他的有钱程度,和女孩的漂亮程度正相关,和女孩的年龄逆相关。越有钱,女孩越漂亮;越有钱,女孩越年轻。
在眼下的任重看来:幸好,灰凝她适时地消失了,至少可以省下任重很多额外的烦恼。
不然,路人一定会鄙夷地看着灰凝:哎,又是一个看上钱的小女孩!
然后他们甚至还会对任重投来艳羡的目光:哎,有钱,真好!
.......
任重自己是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毒打。但灰凝,最好别蹚浑水,毕竟她才18岁。
如果真的被人这样吐槽他们两,任重估计尴尬得能当场用自己灵活的脚趾,活生生抠出一套别墅!
.......
就离谱!太尴尬了。
关键是,自己那么穷,还被灰凝唤作“主人”,下次再碰见她,一定要她改了这个习惯。
任重一次次这样思考问题的时候,渐渐得,灰凝消失的合理性,就给他说通了,想圆了。
现在想来,灰凝要是不消失,才是真正的尴尬。
尽管把古灵精怪的灰凝消失的合理性,找回来了些,但眼下,任重却依然难以言说的颓废了下去。
首先,他辞职的合理性消失了,因为他要为灰凝和自己拼一次!可这个理由已经不成立了。
其次,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三十四号公馆”,到底可以用来干嘛?
最后,两万块钱勉强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了,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这个社畜已经辞职了,没有了工作,等于没有了稳定的收入。
社畜就是一旦手里没粮,心底就发慌!一旦慌了,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这些,任重百无聊赖地蹲在装甲门的门槛让闷闷不乐起来,他现在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去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他就把眼神放到了装甲门上。厚重的装甲门,任重是见过的,只是没见过那么厚重的。
之所以叫“装甲门”,因为它远远比普通防盗门来得厚实,而眼前这道,任重合理地怀疑,只应该出现在电影中的金库里。
要不然,把门卖了?听说有些值钱的装甲门是以七位数计算的。
任重冷笑着看着厚重的装甲门,这道门和自己一样,与这个场所格格不入。
明明那么与众不同,却用自己守护后面这个水泥屋子。
一个“家徒四壁”的水泥毛坯屋子,一个“身无长处”的颓废失业青年,一扇“好高骛远”的装甲门,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是一幅怎么样的图景?
青年蹲在装甲门门槛上,背后是空荡荡的屋子,他发慌的眼神,出卖了他的灵魂,他心底暗暗盘算:搜一座城,不如等一个人。
他不可能搜遍全城,那倒不如在失踪人口常来的地方,等上一等。
任重嘿嘿冷笑着,恐怕30岁按古人标准,都已经不能再算是青年了。
“请问....”一个蓝色短袖衬衣,白色背心的大爷,满脸迷惑地看着任重,又看了看手里的纸,问道,“这里是三十四号公馆吗?”
任重看看他,又抬头看看门牌:“呶,上头写着呢。”
“哦,那就对了。”老大爷不客气地从任重身边挤了进去,“我来应聘。”
好嘞。
等等?应聘?
我也是来应聘的,老板跑了,你不知道吗?!任重暗暗骂着,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半侧着身子,拦住了大爷探进去的路:“你也来应聘?”
“对,我来了。”
什么叫你来了?
我还来了呢?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这里的老板多么离谱,对吗?
我现在可后悔辞职了,这几天我都想着怎么才能回去!就说风景看烦了,还是王经理手底下做事,最踏实?
任重摇了摇头打消了牢骚,瞅了瞅老大爷,又瞅了瞅他手里的纸条。
不对!
他这纸条,这材质!
不就是初见灰凝的那份《招聘启事》吗?!
“我看看。”任重不由分说,一把抢下老大爷手里的纸条。
“哎..你..”
《招聘启事》:
亲啊!
“西门立正”啊!!
尼玛啊!!
你可千万别把我揉了啊!
看到这的时候,那至少说明你,已经给了命运一个机会!
对的,命运的机会啊!
一年四套制服啊!
每个月两万底薪,还加提成啊,有没有啊!
你只要拿着这份《启事》来天竺站找三十四号公馆,就行了!
我?
很好认的!地铁出口右转一直走,找到一个门口蹲着颓废青年的屋子,就找对地方了!
对了,我可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呀!
看到这......任重骂道:我去!
“你叫西门立正?”任重鼻孔撑得,仿佛一头河马,什么人会叫西门立正啊?
“嗯,怎么了?”大爷骄傲地立正了身体,坐实了他西门立正的威名。
“嗯,没毛病。”
任重上下打量着这位可怜的同仁,心里暗暗掂量起是不是只有他们这样怀揣梦想的人,才能被命运聚拢,共济一堂。
哎,灰凝啊,灰凝,你这到底在忙乎啥?哪里还有额外的两万块钱啊?!
对于现在“公馆”的财务状况,任重显然有了更深刻的洞见。
尽管任重心有不甘,怀疑这是一种灰凝新的庞氏骗局,但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
真的,不至于,对自己这样的废这力气干嘛?
“你是怎么想到来应聘的?”任重十分好奇,变得八卦起来。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样类似的命运,才可以把他们这些“杰出”人士,给绑到了一条船上来!
“我想说,应该给命运一个机会。”西门立正说着摔了摔头发,几缕秀发被微风轻轻拨弄,这才让任重看清楚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几缕秀发,就几乎是他的整个版图。
“给命运一个机会,哈?”任重尴尬地笑了起来,自己好像用过一样的借口。
眼下,任重的记忆忽然有些灵动了起来,他现在怀疑,造成今天这样历史性会面的原因,就是小学时候的那场阴影......
他依稀记得小学老师让同学们造出“ABCC”式的词组,然后举了两个例子:来也匆匆,去请冲冲。
天杀的邻座学习委员,飞快地憋出来一个:人海茫茫,他就再也写不出来下一个了。
任重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右边的女神身上,希望她能替自己想出来一个,他眼瞅着右边的女神,在写完作文开始绞尽脑汁想这个填空,快交卷的时候抱着运气颤颤巍巍地写下:天线宝宝!
隔天讲评试卷的时候,班主任语文老师很生气:ABCC式的词语那么多,喜气洋洋,怒气冲冲,小心翼翼这么多一抓一大把,你们都给我写的什么!
任重心想完了要被点名批评了,直到看到他同桌的试卷,上面四个大字刺痛了他年少纯洁的瞳孔,他写的是:先人板板......
任重一时没忍住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就在同桌颤颤巍巍准备起来接受教育的时候,老师重重一拍桌子:任重,你给我站起来!你好意思笑他?你给我说说,你为什么写个充气娃娃?!
是的,任重被传为佳话,就是从整个班级哄堂大笑,然后被老师拎到走廊上开始的。
“你看看别人家的小孩,要不是童贞地写下天线宝宝;要不是文艺地写出人海茫茫;唯独你家的孩子,写一个什么充气娃娃!”班主任对着母上大人一顿呵斥,这让母上大人很没有面子,任重只能乖乖地在边上默默流泪。
“呜呜....老师.....我实在不知道,充气娃娃和先人板板,到底有什么区别?”任重嘴硬不过,他想,至少也该把同桌拉下水,先人板板,任重怎么想怎么委屈。
母上大人看着任重语重心长地说道:“今晚,你就抱着你个死人老爸的先人板板,还有他最心爱的充气娃娃一起过夜。”
......
往事只能回味,他人生的坠落,好像起点就来自那次无情的嘲笑。而后来,他总结出来了,也许就是他不太及格的脸,拉大了他和先人板板间的距离。
看着西门立正,任重惶恐,他的颜值也不遑多让。
他曾想过:世上很难有和自己一样的人了吧?
可偏偏,西门立正他那从风中传来的优雅,岁月沉淀后的淡然,是那么迷人,让任重理解了丑陋被时间熬煮后的从容。
可有一点任重十分纳闷:灰凝选的人,怎么都怪怪的,她究竟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