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他有别的法子。”
即使白非墨已经知道打开天堑变无用,商九苫还是提醒他可以问问白堤。
白鹤的唯一儿子,不可能对白堤还有所保留。
“好,我告诉你—清辉夜凝可以。”白堤知道自己再揶揄下去,白非墨也有一万种方法让自己开口,遂大方坦言告知。
可融为一体的清辉夜凝,若是强行被提起取出来,白非墨的小命也未必能保。
白非墨不悦,郑重地重问,“当真,一定可以?”
白堤连连摇头,“世间万事,哪里有什么一定的。北辰,我知道你没了她很难过,可你又是否想过,她拼却全力送你出来,抱的是怎样的心情?”
白堤一语点醒梦中人,白非墨根本都忘了为什么出来的是他而不是她。
想来也是厉沅沅思虑万千下的决定。
不然,那么胆小怕事,修为平庸的厉沅沅,怎么会把唯一的生还机会留给他呢。
毕竟,她也只是刚刚表露心迹,就甘愿这般牺牲了不成。
“我不知道,但或者她也没想那么多吧。”
白非墨的思维逻辑和常人不一样,在不一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这一层面的东西。
“不可能,或者我去试一试吧。”商九苫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桃花岛,又莫名其妙对厉沅沅如此上心,甚至不顾身后的姑苏城家业也要一闯天堑变。
白非墨和白堤相继都对他产生了困惑。
“商公子,九死一生的地方,你家那个妹妹可还指望着你这座靠山呢。”白非墨心想我都没办法做到的是,怎么可以叫你个外人插手。
商九苫突然长叹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护着她。”
白堤的脸上写着大写的不解二字,无论怎么说厉沅沅都不可能和商家有关系,这商九苫怕不是脑子被门缝挤了。
“图她什么?”
白非墨直接问起,商九苫为生意人,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图她一世平安。”
“原因呢?”白非墨有点相信,也就缺个说辞。
“故人之女。”商九苫对她的身世并不了解,只是确定不是厉家明的亲女儿。
毕竟厉沅沅从哪个角度看,是真的和厉府不沾边。
“故人?”白非墨更加疑惑,难道她真是习姬之女,那么她的生父是谁。
无数个人名闪过白非墨脑海,却没有一个能对上她的脸。
其实她长得更像她的母亲,生父在她的脸上没留下任何容易察觉到痕迹。
会是谁呢?
白堤同样在过滤那些与姑苏城有交集的官员,忽地划过一个名字。
闻祯。
旭恒的同胞兄弟,足足小了当今皇帝一轮又三年。
因为和旭恒长相尤为相似,皇帝陛下从不准许他以真容示人。
因为偶然相遇,商九苫竟和闻祯成了很好的忘年之交。
可这闻祯,好多年前便重病不治而归天,旭恒却只是草草殡葬。
这消息封锁的很隐秘,几乎所有听过闻祯之名的臣子都经历了一番大换血;独独就厉相和金太傅两大元老仍在前庭。
白堤早年间有幸,有见过闻祯的画卷。
而厉沅沅的眉眼,像极了他。
白堤却是纳闷:如果真是当今陛下的侄女,那她的母亲是谁?
那个疯疯癫癫的习姬么,据说灵起族从不与外族通婚,这可是犯了大忌。
一旦厉沅沅身世曝光,那么受牵连的可不止是白非墨一人。
极有可能要赔上整个桃花岛和子虚国,灵起一族,一怒一禁灵,举世悲怆。
“商公子,有什么证据表明她并非厉家明亲生?”
白非墨先问了,不给白堤插话的机会。
“有啊,验血即可。”商九苫倒是分外自信,若真是他猜想的不是厉家血脉,也对胞妹有了个交代。
至于生父是谁,商九苫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去寻找。
“不论她是谁,都只会是我的夫人。”掷地有声的几个字摔下,他二人才渐渐意识到叫白非墨放弃是不可能的。
怕是—清辉夜凝,今日就会被他取出。
“白非墨,小心追悔莫及。”
商九苫善意的提醒只是前奏,白堤也知道阻止不了他的冲动,也只好转身替他看守附近。
“不劳商公子忧心。”白非墨知道,是时候把背地的另一面自己给完全释放出来了,虽然还不知道这另一半的自己和什么生灵作了非法勾当。
“哈哈,哈哈!”
藏匿于白非墨体内的另一重身份,终于在若干年后重见天日。
“好久不见,我的阿墨。”
这身份对白非墨很亲昵,但眼神的无情和狠决,是白非墨永远也学不会的。
“帮我个忙,这身体你拿去。”白非墨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和清辉夜凝对抗,唯独借助这被封印的力量,才有一战之力。
“这么大方?呵呵,压了我快十年,终于肯放弃抵抗了,不容易啊!”
另一面的他很是绝情,未流露丝毫的人性。
自清辉夜凝正式和白非墨合体后,另一面几乎完全被压制在白非墨身体中,从来没有出来透口气的机会。
一面是白非墨勤于修炼,灵源不断充沛;另一面则是另一重身份的灵力日趋衰弱,不足以支撑出头。
今天,竟是白非墨自己主动破了封印。
“事关生死,我不得不求你。”白非墨咬牙说道。
“取出清辉夜凝?”被压制多年的声音心存着千万般不甘。
“嗯。”
“凭什么?”
“凭我的条件。”白非墨觉着与其取出清辉夜凝要了命,不如和封印的家伙做笔买卖。
“这条件可远远不够。”
他是白非墨心中的阴影,也是一种羞耻。
白非墨所有产生的邪念,多年积郁终于成就了另一面的自己,也就是被封印住的力量。
强大无敌,面对什么都不会低头。
“我就两点要求,其他条件你随便开。”
“还有哪一个要求?”后半句话深深打动了神秘力量的心念,随便开,极好极好。
“求她一生平安喜乐。”白非墨灿然一笑,仿佛看见了那个愣头愣脑的姑娘出现在眼前,正没羞没躁地和自己勾肩搭背。
“哪个?”
白非墨并不知道,和神雕侠侣系统达成交易的人,居然真就是体内的他。
“厉沅沅,我的夫人。以后,也会是你的夫人。”白非墨已经把事情做实了,等她出来,他就带着她去提亲,然后摆上三天三夜的酒席,吃到地老天荒。
“阿墨,我又不喜欢她。”
或许这又是他们的最大差别。
白非墨可以接受厉沅沅全部的苦难和不堪,但是另一个他根本做不到。
甚至是假意的安抚和劝慰,另一面的他也是嗤之以鼻。
“平安喜乐,不是要你喜欢。”白非墨抱着必死的决心和另一个自我谈判,另一个自我莫名有一种被威胁的感觉。
“阿墨,不是你在求我么。这态度?”
傲娇的灵魂一样都口是心非,不是对厉沅沅无感,而是更嫉妒这样的白非墨。
凭什么会是他,凭什么就是他。
“你也会喜欢她的。”白非墨不想多言,遂狠心对自己用了禁术—串魂钉,一旁的商九苫全程都看见,依旧是一言不发。
这画面,他一下子就想起了故人闻祯。
闻祯之死,和旭恒绝对密切相关。
体内的两重灵魂发生了冲撞,而死去的却是闻祯,活着的却是旭恒。
“我……”
另一个白非墨有且仅有接受的权利,因为不论拒绝与否,都是要完全替代了原来的自己。
天地,风云变幻;
须臾,只消转瞬;
桃花岛上,白家岛主,全新的姿态,重生于世,唯有对一人初心未改。
“北辰!”
白堤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刚回过头去,他竟换了身装束,一袭明黄色的长衫,宛如花间仙子般清雅。
“你……有这癖好?”白堤挠挠头,怎么不记得白非墨好这口。
“他没有,我改的。”商九苫更是破天荒为他解围,想着刚融合的灵魂,对之前的性格习惯,并没有那么快适应。
“多谢。”白非墨低声对商九苫说,“以后,请多照拂。”
商九苫只是笑笑,甩开衣袖,慢慢走向外面。
“要出去?”白堤看到白非墨也准备出门,可不是……清辉夜凝还没。
“喏,走吧,救人去。”
白非墨微转右手,悬浮着一盏浮光月,恰是白鹤和诸位长老惦记多年的清辉夜凝。